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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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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多少个无眠的晚上。我这样子下去,会快要活不成了吗? 还未曾恋爱,就闹失恋,天下间最滑稽凄凉,莫过于此? 怪我自己天真?还是怪他似是有情,又似无情? 衷曲谁诉?委屈谁听?柔情谁共? 我恨死了孙氏,和孙世勋! 冬妮下班时以非常认真的语气问我:“你怕不怕老?” “我?”没头没脑一句话,教人不知如何反应。 “我坦白告诉你,这三个星期功夫,你老了很多!” “哦?” “真的!我劝你别操劳过度,不值得,反正是一份工作而已。” 不能说小冬妮的话不对。 我微笑着表示感激,仍旧低头苦干。 晚上九时多了,我终于改完两篇放在年报上头的百货业前景以及主席的话。慌忙跑到公关部去,准备交给他们重新植字校对。 部门里水静河飞,哪儿有半个人影?却见难得一地的稿纸、分色纸、图片、计算机表,全都是年报的数据。 我情不自禁地脱了鞋,赤足蹲在地上逐张逐张的看。剎那间心头有种畅快感,像个怀孕的母亲看到了胚胎的底片似的,一股祈望婴儿早日形成出世的热烈,教我陶醉得满脸发烫。 我竟自言自语:“哦!孙氏的这份年报,会有多美!” 就在这一秒钟,我好像感觉到房内有异样的气氛,我微微抬起头,看到一双裤管和皮鞋挡在我的跟前,吓得我慌忙跌坐到地上去。 我仰着脸,看到孙世勋。 我们就如此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像火烧的烙印,热炽炽的烫在心坎上。 一个眼神,可以是永恒。 他完全避无可避。没有说话,伸出手来,拉起我,用力的把我扯到怀里去,疯狂吻在我的脸上、唇上。 天地间骤然静止。 我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没有听见。 闭上眼睛,脑海里翻腾着他和我的脸,红通通、激情的、燃烧的脸。 他蓦然把我推开了。 这才隐约听到走廊上传来扰攘的人声。 公关部的同事捧住大杯小杯的饮料与食物,走回来。没想到我和孙世勋都在这儿,登时尴尬地停止了嘻笑声。 我强作镇静:“我以为你们下班了。” “差远呢!到楼下去买吃的。” “还没吃晚饭吗?” “不,不,吃过又消化掉了!” 我笑笑,把稿子交给公关部那年轻的经理。 “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的干。” 孙世勋跟着我走回办公室去。我停住了脚步,没有推门。 他在我耳畔轻声地说:“我把车子开过来,在门口等你!” 走出孙氏大厦时,弥敦道还熙来攘往。 这城是不夜天,一味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里头究竟有多少真正的欢乐,谁能知晓? 孙世勋的车子停在我面前。 上了车。 他立即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汽车并不驶向回家的道路。 我们一路无话。 直至他把车子停在浅水湾的林荫道上。 孙世勋双手握住了我的手,拿到唇边连连吻了几下,仍然握着,不放松。 “我对不起你!”他轻声地说。 我没有作声。 一切像梦幻,从公关部的一幕至现在,我还没有清醒过来。 “家母提醒过我,今时不比往日。我们不能指望现代女性肯跟另外一个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的感情与时间。我真不能跟她离婚。可是,我忘不了你,真的不能够!从第一眼在欢迎酒会上见到你,我就知道会遗憾终生!” 我仍然没有作声,要怎么说呢? “我不是个晓得说动听话的男人。” 我笑了笑:“你尽管说好了,我在听!” “那个鸡尾酒会,我其实一直站在一旁看你,很好看的一个女人!其后章伯一直夸你好,能干、有本事,是硬朗正直的巾帼须眉。章伯说,孙氏甚至是很多机构之内,再难找忠勇得如此有归属感的雇员,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昔日自己的影子。他嘱咐我要好好的对待你,让你留在孙氏,我们一起把它干得更出色……” 我讷讷地说:“你这样子待我,其实是变相要我考虑离开孙氏了!” “怎么会?怎么会?”他急得把我的手抱在胸前,好像下一分钟,我就要溜走了似的。 “要找好的雇员其实不难,只要出得起价钱,总有人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我表达得不好,让你误会了!”世勋的脸胀得通红,显得稚气,然而,可爱。 “感动我心的不是你为孙氏效的劳,而是你为自己创业,独立坚强和执着。” “我并无选择余地。” “不,将自己努力栽培训练成什么样子,是不难看得出来的。我从没有听过你有半句攻击别人而抬举自己的话,老是只肯用自己双手解结的女人,绝不容易呢,很值得尊敬,甚是可爱。” “多谢!” 我低下头去。挣扎了十多年,从没有人能看得见我的凄苦,更从没有人如许诚挚地讲过鼓励的话。 你失败,人们固然大举公布你的种种过错缺点,你成功,人们仍然努力不懈地挑你可能有的未尽善处,予以抨击,务求你开透了的心,好歹留下几条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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