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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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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孝顺。” “家母只有我一个儿子。而且她年轻时很受过一点苦,我出世之后,又一直寡居。” “孙太太不是在上海居住的吗?怎么钟情于浅水湾酒店?莫非有倾城之恋的类同故事?” 孙世勋苦笑。 “对不起,我又多言了。” “不,不!”他连忙否认:“听家母说,她跟我父亲相恋之后,父亲每到香港来办货,都把她带在身边。他们来港,必定到浅水湾酒店去消磨一个下午或晚上。幸好这餐厅已重建了,虽是有异于前,但总有一个半个角落似曾相识,以慰她老人家的心。” “浅水湾是可爱的,配得上许许多多美丽的爱情故事。” “可惜……”他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 “可惜我没有资格带你到浅水湾去。” 我无法追问。 静静的望住天空上的疏星明月,等他讲下去。 “如果我未婚,一定把你约到那儿去吃晚饭。” 我回转头来,看着他,很温文的答:“诗情画意也可以用友谊来陪衬的,何必拘泥?” 说这话时,我的心抽动了一下,很痛。然而,想不到有其他更得体的回话了。 以后,我们闲谈了其他一些零碎公事,他就送我回家去了。 才踏进房间去,我就累得和衣倒在床上。 窗帘没有垂下来,只见隔壁仍有灯光,间中人影闪动,这才使我想起家住太古城。 普通的人家,普通的环境,普通的际遇,不可能有疏星、晚风、树影,与情怀! 我整夜无眠,满枕是泪! 不论你昨晚如何伤心、委屈、烦躁、翳闷,只要太阳一升起来,香港六百万人口就得齐齐醒来再拚个你死我活。 会议室里头,我完全聚精会神开会。 孙世勋仍然坐在我对面,我们在很多公事上头都热烈地交换了意见。 会议结束后,我快步走回办公室去。 以后的十天八天,我埋首在年报的撰写、修改、设计、排版等等会议之中,忙个不亦乐乎。 中午时分,如无推不掉的政治午饭,我必留在办公室内嚼三明治。 孙世勋以前也试过两次,抱着汉堡与薯条跑到我办公室来,边吃边聊掉一个钟头。 现今当然不会再如此出现了。 一切回复正常。 其实,从前也不见得有过什么改变。 那点滴柔情,原是捕风捉影。 是我多心! 这个中午额外的冗长。我拿着硬梆梆的三明治,嚼了差不多整个钟头,只去掉那两、三口,干脆放下来,到外头走一圈,透透气。 就到楼下的百货部门巡视一下吧!五光十色,看个眼花撩乱,正好解愁去闷! 电梯把我逐层带下去,在化妆品部竟看到王子培。 他把我叫住了。“来,来,帮我一个忙。” 我走过去。“什么?你买化妆品?” “送礼!先此声明,并非送给女朋友。”王子培煞有介事。 “那是送给准岳母。”我更故意的整他。 “哪里的话?你别开玩笑。我送给妹妹,她生日,不知道送什么才好。你帮个忙,代我随便挑一款,交差算了。” “王小姐贵庚了!” “十九岁!” 我拍着额头,嚷:“你算啦!年轻姑娘哪儿用得着化妆品!来,来,你跟我来。” 我顺手拉着王子培到女装部门,给他介绍了一件双线编织的运动T恤,因是系出名门,一点不便宜,六百多元,职员取货打了折扣,一张五百元钞还是要不翼而飞。 王子培喊:“贵呀!” 我摇摇头,把T恤盖在自己身上,充当义务模特儿,游说他说:“现在的女孩子顶识货!” 随即给他拿了主意,跟那售货员说:“用花纸包好了,送上王先生办公室。” 才一回头,就看到远远的楼梯间呆呆的站着个孙世勋,瞪着眼睛看住我们。 刚才情景,必定尽入眼睑。 心头不知何解竟来了一阵快意,我跟正在弯下腰签单的王子培说:“怎么样?请我到地下室喝杯冰茶,算答谢。” 王子培习惯一迭连声的说好,我们双双踏下电梯去。 孙氏大楼地下室是百货公司的快餐店,附设一个小小的咖啡座。 我和王子培坐下来,要了一杯冰柠檬茶。 我跟他做了同事近五年,竟未曾单独吃过一顿饭。 起初那几年是各忙各的。忙出个头绪来,都独当一面了,他是被同事撩得多少有点跟我试走在一起看看的意思,我却相反的步步为营,怕坏了一段可以好好维持下去的交谊。 神女倘若无心,千万别让襄王作梦。何必图一时间的欢乐与虚荣,把衷情识破,既无结果,徒增尴尬。别说我们朝见口晚见面,无论如何得相处下去,就说王子培也算是正正经经、很多女孩子趋之若鹜的人才,何必为了我的品味与脾气不同,而给他的自信心不必要的打击。 母亲老是嫌我挑,终至如今的落魄。我仍旧满不在乎! 倘若嫁后还是要早晚挤地铁,日日应酬着各式人等,每年合共辛辛苦苦积那十多万元,还不如买房产还是买股票好;一旦下定决心投资美元,就必见日币狂升。总之,多少有点亏损,愤慨得宁可老早把它穿掉吃掉算了!省既徒劳无功,不省就更捉襟见肘的柴米夫妻生活,岂是好过? 年老下来,还要指望公司的退休金、公积金,两夫妻算来算去,仅够在外国买幢小房子养老。 如此这般,嫁与不嫁,有何分别? 母亲说我眼界高! 这是罪过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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