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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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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澄并没有把电话摔掉,完完全全是拜托她日积月累的温驯性格使然。即使盛怒,她也能把那奔腾上涌的热血,压得住,只稍稍涨红了一张脸,算是一种发泄。 今时今日的穆澄,小说单行本一印就是上万本的她,还要受这种老编的窝囊气,算不算笑话? 纵使有人愿意听穆澄诉苦,也以为她闹职业病,凡事夸大三分来讲。以便得出个奇情曲折、引人入胜的效果。 当晚,穆澄一直沉默,不大有劲讲话。草草的吃完一顿晚饭,快手快脚的把碗碟洗好了, 就躲上床去。 能睡得着的话,永远是最佳疗治心情的方法。 陶祖荫把枕头垫高,手还拿着遥控器,在选看电视台的节目。他对电视节目的欣赏,有颗忠贞不二的心。 这一点倒是穆澄在婚前没注意到的。 她在被窝里轻轻喟叹,婚前不知道的事,也委实太多了。 经常在穆澄笔下的婚外情之发生,只为夫妻二人沟通不足,那女人并不怎样成人长进,老是只顾埋首研究左邻右里、猪朋狗友,以至于影视娱乐圈中人的无聊私隐。以至于在品味知识上远远落后于丈夫,终至备受遗弃。 如今,穆澄稍稍回转头,望着陶祖荫那副看电视节目看到入神的表情,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慌忙把张薄被拉紧。 这下意识的动作,惊动了陶祖荫,问:“还没有睡着?” “睡不着!”穆澄干脆转了个身,面对丈夫。 “祖荫,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我在听着。” “我意思是,先把电视机关掉。” “有这个必要?” “有。”穆澄忽然间固执起来。 这反应把陶祖荫的视线自萤光幕上吸引过来了。他问:“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穆澄说:“只想跟你闲谈。” 陶祖荫没好气的再全神贯注在电视机上头,说:“那么,等我看完这个节目,再闲谈吧。” 穆澄很希望自已能一下子坐起来,交叉着手,怒容满面地喝道:“什么意思了?跟我谈天说地还不重要,宁愿要电视节目也不要我?” 事实摆在目前,结婚多年的夫妻关系往往如是。而自已的际遇,稍异于人者。 只不过是步伐快一点,提早带来一连串的失望而已。 怎么向丈夫解释这些天来的委屈?怎么向他介绍一个全然陌生的行业?怎么向他诉说那姓甘的荒谬、无礼与不是? 全部都是一个又一个的难题。 不说也罢。 其实,一时之间渴望发泄心中抑郁,也会想到跟陶祖荫好好一谈。 或者穆澄并不一定要对方听自己诉苦,她只想借助一些其他轻松话题,冲淡今日的无奈与愁苦。 听听生命中的伴侣对人、对事、对社会、对国家、对世界的种种看法与见解,也是好的。 甚至,如果要以电视节目为题也未尝不可,穆澄会愿意跟丈夫谈谈明星艺员的演技,那一个有观众缘?那一个是目前城内最热的话题?或者大肆批评一下电视长剧的犯驳之处。 也是令人有朝气、有指望、有活力的。 然而,陶祖荫没有给穆澄这种生活上的兴奋。 一切都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八字真言之内,切实笃行。并不越雷池半步。 都说,写作是孤军作战,是寂寞至死的一个行业。 著名女作家三毛曾说:“写作是最寂寞的,晚上写作,还有灯相伴,日间呢,连盏灯都没有了。” 一番话,吓得江湖上出名生性活泼趣怪乐观的大作家倪匡,坚决不肯在白天拉开书房的窗帑,以便能亮了灯,陪他写作。 人是群体的动物,人于是需要伴侣,盘古初开,以至于今,都是这副模式,不易变卦。 穆澄突然的发觉,自己是无比的孤立。 固然选择了世界上最最最最寂寞的工作,为终生职业,竟还选择了一头静如一潭死水的婚姻,如何的去捱完此生此世? 她忽然的有个要冲出牢笼的意念。 霍然而起,也不做声,披上了一件毛外衣,换上一条牛仔裤,就夺门而出。 那个更衣的过程,怕也有五、七分钟的样子,然而,没有人提出关心、甚而质问:“这么个时候,还往外头走干什么呢?” 就因为没有人提出任何关注,穆澄只有笔直向前走,似乎面前只有这条路了。 夜还未深,街道上的行人已经稀疏。根本上就是个阖家拥着绵被看电视的时候,为什么自已要无端端的发这一趟脾气呢? 穆澄觉着微寒,双手环抱着身子,一直走到海傍才驻足下来。 她仍然在作内心的一场拉锯战,是生命无甚意义,生活过份委曲难抒,抑或她穆澄无中生有,为作新诗强说愁? 生命的真谛是什么?不是丰衣足食吗?不是薄有声名吗?不是有家有室吗? 除了这些,她穆澄还拥有一大群并不相识,却心肯意愿地跟她神交、拥戴她、爱护她、甚至迷信她的读者。 穆澄,这个人,在世界上已活得比一般人安稳与畅顺。 只为生活上遇上一些不尽如己意的人与事,就思考起生命的意义这个大前提来?有那么严重吗? 穆澄心里是这样想着,耳畔竟似真的有人在说:“穆澄,请快乐一点,求求你!” 穆澄有一秒钟的功夫以为是幻觉,她回转头来一看。吓得连连后退,腰背紧贴在栏杆上去。 “是你?”穆澄惊呼。 “是我,穆澄!” 怎么这个叫“清”的读者会像鬼魅般,突然又出现在跟前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穆澄下意识的喝问。 “我看见你独个儿在这附近蹓跶,怕你会生意外。现已夜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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