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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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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她恨恨。 脸上还是娇羞万状: “那伞,索性搁在我这儿吧?相公,我飘泊孤零,只求一位知心人,天天吃我烧的好菜——” “我……” 素贞见他沉吟,生怕他不肯。正色道:“相公,我之所以做此选择,主要是家中还有一点资产,并不贪慕升官发财,而且阅人之中,但凡甜言蜜语无事殷勤的,都不是心中所要。像相公那样,自食其力,沉静寡言,我才喜欢。” 我向空中暴喝一声: “无耻!” 追上那臭道士臭道童了。 不知骂的是谁——是骂家中那一对,抑目下这三名? “你们干些什么勾当?” 瞎眼的道士嘎然止步,翻起白眼,竖起耳朵,决意跟我耗上了。 在桥边,走水道,他枉摇铜铃念咒语,哪里是我手脚? 三个人咕咚咕咚的全被我扔下水中去。小惩大戒。 老实说,若我不是记挂姊姊与那男人不知进展如何,还真的一直玩下去。 他俩如今怎么样? 神仙下了凡,不也是凡人吗?凡人结得神仙眷属,自己也成仙了。 人说:眼为情苗,心为欲种。 素贞宽衣解带,一层一层又一层,如同蜕皮。 许仙秉烛来窥看,呆住了。 素贞连忙一口气吹灭了火。 火在帐内烧着。黑暗中,只听见轻微的喘息。她把他纠缠着。 他在她耳畔软语。 她笑:“我不依——” 真造作! 我的身子卷在梁上,双目发出晶光,居高临下,好奇地偷看这一幕。 他们如胶似漆地摇荡和缠绵,动作渐到紧要处,我屏息观戏,随之目瞪口呆。 素贞在他身下,星眸半张,忽地发现了我,便在那儿用眼色赶我走。 我在他俩上面,目睹这发生在春天的、神秘的事件。他俩便是一对了,每朵花都有一只蝴蝶,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我的落力和热诚,有什么回报——从未试过像此刻突然的寂寞。 两个喝过合卺酒的人,双颊酡红,无穷恩爱,一派如意。如是者我亘于梁上,僵持片刻。 我气闷地,非常无聊地拖曳着,脚步写上个长长的“一”字,不知何去何从。 走着走着,便被一阵耀目银光吸引了。 既是无所事事,穿墙入壁,一看究竟。 这一间密封的屋子,原来是库房,堆满白花花的银子。 想那世人,若命中有欠缺,一旦有银子填补,亦胜过两手落空。 如入无人之境,银子唾手可得。 它们整整齐齐,一式一样,起棱起角,却是人间瑰宝,买得一切。但给我银子,我想买什么呢? 偌大的库房,我显得渺小。托着头,孤单寂寞地,任由银光在脸上反映。几乎可在上头畅泳。我陡地一推,它们哗啦哗啦倒下来,是的,包围了我,淹没了我,仿效着素贞的种种媚态,仿佛听到冷硬的嘲笑。 我站起来,意兴阑珊。 随手拈走一些,回家去了。 难道就在银子堆里过日子么? 那开了荤的素贞,精神有了寄托,开始思念起他了。 才不过一两天,她熬不住。 “小青,随着来,找我的许仙去。” 美得她! 屈居次席的伟大的我,只好备艘小船,帮她找男人去。 小船漫过水乡。 刚好在印刷书坊的后面。 许仙在阶下,木板上有观音像,他正心不在焉地动着刻刀。妖娆的观音坐在莲座上,活脱脱便是我那亲爱的姊姊。 看来他心中也是她了。 近黄昏,微妙的紫橘色流入西天,观音的脸绯红。 一个年轻的印刷工人哭丧着脸,闷闷不乐地来了。 “今天何以那么迟?”有人问。 “不要提了,我真命苦。” 大伙围上来。 “你不是奉父母之命去相亲吗?” 他带着哭音: “兄弟们,可怜我要与一个陌生女子结成夫妇了——” “恭喜恭喜!” 他木然地,自语,如同呻吟: “我不想做'丈夫',这包袱太重了!” 看他的痛苦表情,一定联想到一个平凡贤淑的妇人,脂粉不施,不苟言笑,把热腾腾的汤吹凉,送到他跟前,侍候着。孩子爬在脚下,一个两个三个,丈夫不悦,妻子一把抱去,又打又骂,哇哇的哭声,惊破黄昏的霞彩。 他叹息一声。又一生了。 “唉——” 只见许仙也在叹息: “唉——” 但,许仙的心事,是因为他在越趄,好不好去找她?他的愿望飘飞在水面。 水面有小巧玲殊的彩灯,是青春好色的少艾,给写上了芳名,放在水面,随着流向万花楼,妓女们一一拾起,争相调笑,过一个你追我逐的风花雪月夜。 许仙持着刻刀的手止住—— 他见到我俩。 在一个意外的时辰。 他心念一动,她就出现了。 不相信这是真的。当下,最老实的人也敌不过此般诱惑。什么也扔下不顾,在同僚的目送下,他赶紧赴一个注定的约会。 许仙原来那么一本正经、德高望重、知书识礼、文质彬彬,但,他跳上了我们的船。 “你们看,”大伙在诧异,“许仙这厮找到他的活观音了!哈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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