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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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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正是他,那个女人逃脱了法网。” “怪不得你这样帮我,你早就在策划这件事。你就那么恨他吗?可是你恨他,我不恨他。” “但你很签证。” “那么事情一旦败露,他完了,我完了,你也会完。你不怕我把你说出来吗?” “你以为现在还会有人相信你们这些中国来的小龙女? 没有人相信,全新加坡的人一听说小龙女这三个字都很得咬牙切齿。况且因为这种药性的特征,你也会很安全。” 我欲从床上坐起来。他按住我。 “你知道吗?我是个工薪阶层的人,仅有的积蓄和麦太太在中国做生意全都亏进去了,本指望你爸爸能帮我们的忙,没想到你是个……唉,我要养家养孩子,每月余不下什么钱,我为了筹这两万块钱,一是动用了我妈妈的养老金,二是像乞丐一样向朋友借。” 我再次要坐起身,但他按住我的手死死不放。他继续说:“我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我弟弟的,你把它贴在脸上试试,很柔软,是吗,你有没有感觉到我就是我弟弟?” 我感到他的眼睛里发出了绿光,而他的牙齿雪白,确实是亮闪闪的。我一下用手捂住脸,大声喊道:“我求你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我答应就是了。” 他倏地从床上坐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 “这是我们俩之间的合同,我帮你办妥签证,你替我投药。我们新加坡人做什么事都要签合同,信守诺言。” “还签什么合同,难道你不相信我?”我气愤道。 “快签,现在,也就是此刻,周先生正等着送钱呢。”他用古怪的目光瞅着我,嗓门压得低低的,像是在耳语。 我坐直身子签了字,扔掉笔,没有再看他一眼,重又躺下去。望着白白的屋顶。我想我这是在哪里? 我又梦见了他。我梦见自己站在那大铁门外,他先在里面盯着我微笑,忽而又跨进灵台上的遗像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朝他呼喊着,从那生锈的铁条里想挤进身子,但铁条使得我全身的骨头咋咋作响。我哭泣着向他伸出手臂。他却在镜框里…… 私炎把我推醒。屋子里有盏灯。我问:“还是在你弟弟的床上?” 他带着不快的笑意向我点头。 “现在已是深夜了。” “你把事办妥了?” “办妥了。” 我又闭上眼睛。他用手抹着我的脸,我感觉那儿一片濡湿。他一遍遍抹着,沉默不语。一会他说:“我看你流到现在的眼泪了。你做梦都在哭,你就那么喜欢一个老头子?” “我只是舍不得。”我的眼泪又一次滚落下来,“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你家的大围墙边,他穿着黑西服,站在台阶上,灯光像薄雾一样打在他身上,他的脸像丝绸光滑,他在朝我微笑。我望着他,就像有一片大水使我潜到了深处……我说这些你难过吗?” 私炎稍稍低下头,他说:“我难过。但想听你说,就像我总不停地跟你说我的弟弟一样。” 我偏过头去,黯然地盯着墙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在昏黄的灯光里,半张着嘴,露出亮闪闪的前齿。他用手摸我的头发,忽又把我紧紧拥住:“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我们都签了合同,还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他紧紧搂住我,把头放在我肩上,哭了起来。他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我不禁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这时,他突然放开手,把我狠狠摔在一旁,眼里喷出狂怒的光。 “你知道就好,你这个婊子,还会真的去心疼男人。你好好看看我墙上的弟弟,他在朝你笑呢。” 2 当私炎把一张延期三个月的签证交给我时,我就像他身上的一根肋骨重又被他创造了。他拉住我的手,小心地将一小瓶药水交在我手上,周围是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仿佛是被摔碎的残片飞扬在空中。找东张西望,在茫茫虚无中寻求着什么。私炎把目光紧紧盯在我脸上,我感觉他像一片树叶一样在哆嗦。只见他又抚住我的双肩。 “明晚我在我弟弟的床上等你。你一定要有好消息告诉我。” “明晚?为什么要这样快?” 我像一个临死的人挣扎着,语声不免暗哑。 “合同是这么要求的。”他冷冰冰地说道,脸上却浮着笑容。 这是一个约有食指长短的玻璃瓶,里面是一种淡淡的蓝色,我把它小心地放在书包里。和他告别之后,我回到了阔别一个月的教室。坐在芬的身边,听着老师的声音,久久望着窗外发白的阳光。这时芬突然小声对我说:“我在想,我这么大了,无论在中国还是在新加坡,我好像从未成就过一件事,我每一次在努力的时候,总有意想不到的困难出现。你不在时,我在这个课堂上经常发呆,有时竟睡着了。可在思维迷糊的时候,我心里企盼一觉醒来就变成了新加坡人,我真希望这样,也算是成就了一件事。可是醒来之后我还是我,我真想我就不是我了。你看我是不是已经痴呆了?” 她转过脸来,一副哀伤的模样。她的皮肤虽然依然透着光亮,但她的眼睛黯淡了许多。我问:“如果一个人真的痴呆了,会怎么样?” “蓬头污面,对着人傻傻地笑。” 她笑了。我说:“我在跟你说真的,一个人真的痴了傻了,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小时候,那我就往他身上丢石子。” 我悠悠忽忽地低下头去,恍如陷入了无边的令人颤栗的沉默。 一会,芬用胳膊碰了碰我。 “安小旗也有几天没来上课了,他是不是顶不住回中国了?” “安小旗?”这是一个离我遥远的名字,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耳畔似乎只有那个男人发出的傻笑声。我也用胳膊碰了碰芬,问道:“晚上他来接你吗?” “和过去一样只是去吃饭。” “我想跟你一起去。” 芬却皱起眉头,用一双可怕的大眼睛观察着我,就这样望了我很久。我脸红了。我说:“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吗?” “即使不是开玩笑,恐怕他也不会见你。”她越发呻吟似的虚弱地说,“你不会让我感到害怕吧?我说过每当我在努力的时候总有困难会出现,你不会是我的困难吧?” 我不作声,准备再次陷入沉默,落到深处不上来。 放了学。芬在我前面走着,我在后面。在楼下的大门旁,一辆奔驰静静停泊着。芬估摸着我正在后面巡视,突然转回身,用奇怪的眼神凝视着我。她说:“迟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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