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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娼之间(下)


  我才到美国时对钱还不太开窍,有一天,与纽约隔邻的宾州的六合彩好几周没人得中,奖金已累计高达1000多万元,纽约的人就也跟着沸腾起来。我们一干人当时都是抵美未几,而且饱受“共产主义”色彩的浸染,我们就派出一位自告奋勇者请假开车到宾州去买奖券。自告奋勇者走时我们和他既未说好是怎么分帐,也没有说妥有关的一切细项,只准备向将一开好几个小时的他祝福“平安”。

  但在我们6个同买者之中有一人却坐立不安,他是一位在美多年的台湾人。我们那次是各人各出50元合买这次让每个人都激动起来的六合彩的,在我们派出的人儿出发之前,这个在美多年的台湾人堵在车门口反复地盘问即将出发的任重道远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这么做让我们留在纽约的每一个人郁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因为这在我们看来相当的过分。

  好在任童道远者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被问得无奈了就发了誓说他一定会在六合彩晚间开奖之前回来,该台湾人紧跟着就说:“如果你不能按预定的时间回来,你就得还给我的50元。”

  任重道远者走后,这台湾人转身对他身后有些怔怔的我们解嘲他说:“这可是一笔能让有些人甚至杀了爹妈的钱数啊。而且,果真中奖了的话,”他脸色阴沉地接着说:“他可能就此不再回来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倒让我们真正地目瞪口呆起来。

  多少年后当我果真在美国看到几起因急切地向往继承遗产而真杀了自己父母的大案之后,我才明白,与我们当初对人性认知的青涩相比,这个台湾人说的虽不堪人耳,却是对的。

  中国不少女孩现下面临的就是一个对钱的认知问题。更尤其是有青春兼有风姿的女孩,这种认知就更直接兼更残酷。

  从台湾往中国经商的人中有大多人是素质不够但金钱暴发的货色,这样的人用钱买性甚或是买情,在素质上与他们自己的本质没有什么不相吻合。而且,从根上说,这类粗人挥霍自己的“身外之物”毫不伤根本。我们的女孩如果真能恪守不为金钱宽衣解怀的女性自重最低宗旨,别把自己最后的一点根本都交出去,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钱好”这事一目明了,人们渴望最大限度地获取金钱的本质是一种共通的下意识。可是不应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给了钱。我想,我们社会中最当着力解决的心结就是“钱”和“尊严”之间的矛盾,无论男女,这都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人生命题。

  人有一得就必可能暗含着一失。在纪然冰命案中,最该不赦的首推彭增吉,其无疑是肇事之魁,但如果纪然冰在得知其已是使君有妇的情形之下能够不为任何情外之物所动地先行解决三人间的乱结,才是真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也是为情的正途。

  再说到女儿暴毙的纪家父母,如果做父母的当初就能杜绝女儿参与这种不正常的恋情,甚至有骨气到自己不用彭增吉的钱物甚至也不让自己的女儿用这些钱物的哪怕一分一毫,一家断然至今完壁无缺。

  也是所以,遥听纪家竟真动作起来要告这个“坑了他们”的有钱人,心里断不以为然。

  我这么貌似一味责备“我们的女孩”的行径不知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快,但与台湾的一些“从不伤根本”的货色两相比较,“我们的女孩”当然才是让人最感痛惜的。中国曾有部蛮好看的片子叫做《站直喽,别趴下》,这个六字片名就也道出了我如此为文的期许和野心。

  话说回头,在“佩佩时间”中谈到大陆“笑贫不笑娼”的问题时,即使是端庄如陈景虹教授者也开始板板正正地举开大把大陆的例子了,我身边的车上乘却出人意料地一口咬定中国“如果有,也是从台湾带进来的”。

  我那时感觉蛮悲怆的。因为,在我看来没有比“强说”这事更让人觉得凄凉的。除了没意思之外,更还多了一层无处可倾的悲哀。车上乘其实生性本份,又兼有生意在身,硬弩着嘴硬除了为国着想,可能还有他的其他道理。而我的不幸却是知道得比陈景虹之类所能枚数出来的多得太多。

  在这种时候,我就试探着说:在社会进程中这种事情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相信这也是商品经济的猛然膨胀给中国大陆带来的一种过渡现象。但如果说台湾都能走出“笑贫不笑娼”的阶段,那我想我们也是可以走得出去的,只需假以时日。

  这时卜大中出其不意地紧跟上一句:“没有啊,台湾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出去呀。”

  众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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