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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险驾车(下)


  话说人拗不过法,我自然而然地也到了法院。进门之后,兜头撞见一溜人等沿着小柜台心照不宣地排着队,心知这一定就也是我的去处了,我就也一径地跟着闷声排将起来。在此苦苦轮候的当口,身后持续地有人涌进门来加入我们的队伍。

  轮到我时,窗口的南美裔小姐十足恶声恶状,用断非人类语言的快速把加起来起码20句的“法定叮嘱”在不到一分钟内猛烈讲光,稍有含糊再追问一声究竟该是去哪一间驾校上课才好,该小姐已把一本密密麻麻写满校名的册子一把摔了过来。大抵无论人种,但凡做上了政府工种,全都会如出一辙地容易沾染读职、懈怠乃至莫名高做的德行,中美两地,如出一辙。

  好在主要事项是交钱,一共是103元罚款加24元手续费(这“手续费”一项中大抵也包括了南美裔小姐刚刚“光速”一般喷射而出的叮嘱吧),共12元。这种事项小姐每天要办上无数,也难怪她心烦,可堪敬仰的是到底是“公家人”办事,一切手续超级正式,印有收据兼盖有公章。

  从理论上讲,在加州交通违规后能被准进驾校学习取消点数的人都算走运,因为加州法律规定,一个人在每18个月中只能上驾校消一个罚单。深觉自己无辜的驾车人也有权利和警察对质公堂,但对于是否当真闯了红灯一类扯不清的事情,当事人就必须找出当时当刻在当地看到自己没闯红灯的证人出面做证。从实际意义上来讲,这种证人可以说根本就是个不存在的虚构,但的确也有人竟是能找到的,可以推测到的是这种“证人”十有八九是“伪劣产品”,他们“伪劣”到多半是事主的挚友,因为此番做证说来严肃,其实简单,所谓的证人只要敢在法庭上以“我向上帝发誓……”的句式开头之后再雌黄撒谎,就是“证人”。

  实话实说,这种句式对美国人而言算是个大场面,但对多无信仰的中国人而言却端的是无足挂齿。我的一个朋友就是常为自己的朋友两肋插刀地赶去法庭“我向上帝发誓”的,不知斯人死后是否就真是十恶不赦,钻下地狱。

  再话说我按图索骥地找到离家最近的一间驾校,电话打过去询问时对方说竟是要早上早到才能上得成课的。闻听此言原本只当是故弄玄虚,哪知真去到驾校时果真人头粥粥。将是同窗的“难友”中既有珠光宝气的谁家太太,也有通身油污的卡车司机。 大家照面, 彼此问好,同是天涯违法人,相互的就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情愫。

  上这种驾校也是要交钱的,人山人海的一堂课按人头每头一律核收26美元,同样有收据,有公章。同学者中,有人是因为右拐时幅度偏大,直接进入了另一条道的内线;有的是因为过停止路标时没能做完全停止;也有人是因为行车时误入多人同车专线(CAR POOL), 而年轻男人们的错处就几乎全是因为超速。同窗几十口人,每位历经的磨难虽各有缘由,但却殊途同归。

  熙熙攘攘地交钱之后,大家蜂拥进入课堂,讲课的是一位从柬埔寨来的移民,站着时个头中等,讲话时声情并茂,他告诉了我们许许多多我们闻所未闻的交通规则,听得不少同学在各自的座位上啼嘘不已。我的座位当时不巧好到竟在第一排,听得后面传来的—片感叹之声,不免意识到我们这一票人几乎个个都是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弄通许多基本交通法规的,心里刹时后怕了起来,因为,如果满街都充斥如我们一类的交通法盲,那无论谁人上街都难免九死一生。

  想到此,汗毛倒竖。

  但后来听说美国警察握有的交通法规竟是有大小两千多项的,执法者手中所操的根本就是本“紧箍咒”,从原理上来讲他们对任何驾车的“孙猴”都是可以找出麻烦来的,不拎出你来重办是他的不屑也是你的碰巧。

  说是中国现下也在交通法规的管理上早有了一些重要的制约条例,但问题常常出在社会上有不少“我认得交通大队的人”的人,这些人可以靠平日处心积虑的关系营造逃过一劫,这是我们的纰漏。

  美国的警察在执法中是不太能有关系可讲的,他们开罚单的笔一写下去就连他自己也休想改动了,除非比如我和“摩尔”之间如果早是旧好,他遇见我闯红灯之后拦下我来,彼此照面,看到的竟是一张熟面孔,他对我放行果是天知地知。若非如此,警民之间余下的所有后期通融均是休想。因为,兹事体大,其绝对是一项应先于其他的大事,也是安全之本,也是民生保障。

  这堂课的的确确上满了整整一天,从早上9点钟起脑子就开始随同柬埔寨人运动,好容易捱到中午又只能有几十分钟的餐饮钟点,之后又是一大番普法运动。课毕,柬埔寨人煞有介事地给每人一张官方认可的收据,千叮咛万嘱咐地教导每一个人将其寄到“自己的法院去”。

  走出交通学校的课堂时,天已接近全黑。光亮之下磕磕绊绊地找到自己闷呆了整整一天的车子,发动引擎,打开大灯,倒出车位,拐出车场,将进入洛杉矶灯火弥漫的大街时危机四伏的感觉油然而生,双手竟大不忠贞地发起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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