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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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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全靠三爷栽培。” 这一来,小王妈越发巴结。四大罐路菜以外,又添上好些现成的点心,用个小网箩装妥当了,关照阿培跟着洪钧,送到寓所。 因为如此,洪钧不便再坐;而且时间不早,也无法久坐。只是临别之际,不能说两句体己的话,于心不甘,因而找个借口:“我上次有本诗稿,记得放在你画室里。请你替我找一找。”说着,便首先往里屋走去。 等蔼如一进画室,洪钧已蓄势以待,一关门捉贼一般,拦腰一把抱住了她。 这在蔼如却非头一次的遭遇。以前也有些鲁莽的客人,趁她不防,这样饿虎扑羊似地纠缠,她除了受惊以外,只觉得厌恶。这时的感觉却只是一个羞字。他抱得这样紧,整个胸脯似乎毫无缝隙地跟他贴在一起,若无衣衫相隔,成何光景? 念头一转到此,脸上顿觉夹耳根发烧,心跳得自己都听得见了。她很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方能说得出话来。 “我原在奇怪,你哪里有什么诗稿在这里?” “原是骗你上当。”洪钧凑在耳际问道:“什么时候了却我一段相思债?” “谁欠你什么债?”蔼如的语声轻而促,“地老天荒你等着吧!” “可有些等不得了!” 说着,洪钧将双手一松,而左手跟着便从她衣襟下面伸了进去,逆探入怀。蔼如穿的是一件湖皱丝棉袄,内衬洋布褂子,两件衣服都是又宽又大,所以洪钧一下子就摸到了她的胁下,只觉得她的肌肤腻不留手,自然而然地滑到了胸前。 胸前系着绸子肚兜,他那只手还待探向肚兜下面时,蔼如可真急了,“你不能这样子欺侮人!”她隔着衣服,使劲按住他的手,“让小王妈看到了,什么样子?” 洪钧见她发怒,不敢造次,赶紧赔笑说道:“不敢了!不敢了!”手退了回来,“安安静静谈一会,总可以吧?” “那自然可以。不过,时候也不早了,你明天要上船。” “唉!别提‘上船’二字,一提起我就怕。” “为什么?你又不是没有坐过海船。” “不是说怕海上波涛,怕的是别后光阴,不知如何打发?想来必是如此:‘凄侧、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这周美成的半阈“兰陵工”,洪钧念得抑扬顿挫,低徊不尽,蔼如不由得流下泪来。幸好灯光幽暗,可以遮饰得过去,便悄悄转身,用手背一抹,拭去了眼泪。然后,伸手到胸前,摘下一样饰物,方又回过身来。 “这个,你留着玩!” 洪钧接到手里,凑到灯下去看,朱红丝绳,拴着一只小小的玉兔。雪白的羊脂玉,雕镂极精;最妙的是,用两粒红宝石,嵌成一双兔眼,更见生动。 “宝贝!”洪钧双手合住玉兔,心满意足地说:“伴我回乡,伴我入闱。就像你时刻在我身边一样!” “还伴你‘蟾宫折桂’!”蔼如自觉无意间的行为,居然形成一个好兆头,也很高兴,“恭喜,恭喜!这一科一定高中。” “我也觉得应该中了。唯卿之力不及此!”洪钧长揖到地。 这样精致的饰物,的确带给洪钧许多希望和安慰。一方面是“私情表记”;一方面又是青云得路的先兆——想到蔼如能够由玉兔捣药的典故,想到比喻为秋闱得意的“蟾宫折桂”之说,这分灵慧,实在可爱。 锦心绣口,玉貌绮年,如此佳人,可望而不可即,实在于心不甘!海行途中,凭栏远眺,两处风情,万重烟水,洪钧毕竟领略到断肠相思的滋味了! 【五】 洪钧是第一次到江宁。但即令过去毫无印象,今昔无可比较,那一片到处断垣残壁,荒烟蔓草的景象,入目也足够使人伤感了。 进城以后,很少见到人烟。而城南却别有天地,贡院已经修好了;安置举子的客栈纷纷复业了;应运而生的饭馆、茶店、书坊、估衣铺,家家生意兴隆,证明曾国藩以奏请补行乡试为第一急务的做法,对于振兴市面,确有极大的帮助。 由于结伴同行的吴大澄的建议,洪钧投宿在钞库街的招贤客栈。因为隔河就是贡院,进场出场方便。 “我要去买书。”安置了行装,洪钧说道:“在苏州听人说,曾中堂开了书局,‘四书’、‘十三经’都刻好了,书价也不贵。他这番嘉惠士林的盛意,不可不领。” “好!我也要去逛书坊。不过,我是去访碑帖,看看有没有旧家流落出来的好东西。” “那就走吧!”洪钧看一看天色,“倒像要下雪的光景;但愿天公作美,不然就无趣了。” “近在咫尺。就下了雪,回来也很方便。怕什么?” “雨雪载途,想观光就办不到了。”洪钧不胜向往地说,“‘板桥杂记’中的艳迹,我急于想印证一番。” “这怕很难了!乾隆末年所出的‘续板桥杂记’,你总也看过。这部书中,说‘旧院在钞库街与贡院隔河相对’,然则,你我此刻的立足之地,也许正就是当年‘横波夫人’的‘眉楼’遗址。你能想象两百年前,玉笑珠香,笙歌彻夜的盛况吗?” 听得这一说,洪钧大为扫兴,“罢了,罢了!”他苦笑着,“买完书,买只板鸭回来,围炉喝酒吧。” “我的话煞风景,是不是?”吴大澄笑道,“如果你持着访古的心清,则旧院艳迹,虽不可寻,乾嘉韵事,倒还可以印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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