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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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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巴哈双眉一扬,“你要打听新闻,那可多了啰。摄政王福晋故世,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苏克萨哈答说:“那不是年里的事吗?” “不错。”巴哈又问:“那位福晋,用册宝封为敬孝忠恭正宫元妃,你知道不知道?” “怎么变成正宫了呢?那不是奇事吗!” “还有奇的呢,”巴哈说道:“肃亲王福晋成了摄政王福晋了。” “甚么!”,苏克萨哈一愣,“你是说小姨接了姊夫?” 小姨指的是豪格的妻子;姊夫是多尔衮,这生死冤家的两叔侄,本是嫡亲的连襟,多尔衮在死了妻子以后,纳豪格之妻为福晋的个中原因说法不一。有的说,做姊姊的犹如手足情深,遗言希望多尔衮娶她的妹妹,以便有个照应;有的说,是出于肃亲王福晋的自荐,而目的是在因此得以庇护豪格诸子,这是往好的方面说;往坏处去说,就很不堪了,有的说,多尔衮至今对豪格余憾未释,有意夺妻以辱;有的就干脆说他好色而已。 “皇上对这件事怎么说?”苏克萨哈问。 “哼!”巴哈冷笑一声,“现在是拿他莫奈何;将来你看吧,总有一天会算这笔帐。” 据巴哈说,小皇帝对多尔衮杀他兄长,因为大家都说这是大义灭亲,所以他倒还不大恨;但对这件事,由于一直读的孔孟之书,很讲究伦常礼法,认为侮辱死者太甚,内心非常不平,一旦亲政而又真的能掌握实权,一定会替豪格报复。 “还有甚么新闻没有?” “还有。”巴哈忽然问道:“那个董小宛长得怎么样?” “这话很难说。”苏克萨哈沉吟了一会,“南边的女人会保养,就算长得不是太出色,看上去总觉得比咱们的格格、福晋要耐看些,这且不言;至于这董小宛,根本不能拿相貌来论。我这么说吧,头一天不觉得甚么;第二天看看还不坏;第三天就越看越想看;再下去可不得了,一天不见就怪想她的。” “喔,”巴哈有些不大相信,“有这么大的魔力!到底好在甚么地方呢?” 苏克萨哈略想一想说:“我只谈一件事好了。” 这件事发生在泰安道中,过大汶口时,适逢大雨,衣履尽湿,下了店生火烤衣服,是由董小宛一手料理。 “这很难得了吧?下面还有。”苏克萨哈又说:“烤衣服的时候,我当然也要动手,一不小心把袜套烧了一个洞,她说:‘我带得有针线,替你补一补’。我不好意思,说是‘不必补,丢了就算了。’她说:‘皮马靴不穿袜套,把脚后跟都磨破了’。我说‘不要紧’,到了第二天一早动身,她叫她带来的一个老妈子,给我送来一双新袜套,穿上去不大不小,正好一脚,据说那是她拿一件布衫,花了半夜功夫改出来的。巴二哥,你说吧,你服不服她?” “好!”巴哈点点头说:“摄政王是最识得好歹的,照她这样子,不怕让人夺了宠去。” “谁会夺她的宠?” “这可又是一件新闻了。不知是谁出的主意,说明朝要朝鲜进献公主,太宗亦跟朝鲜要过一个绝色女子;摄政王心又动了,派人到朝鲜要人去了。” 征女朝鲜一事,由来甚久,元朝后宫就有朝鲜女子;明太祖的碛妃,即为元朝宫女,碛妃生皇四子朱棣,封为燕王,便是后来的成祖。因为如此,明成祖对朝鲜女子,特具好感;同时又能照料他特殊的饮食习惯,所以自永乐六至二十年,数次征女朝鲜;第一次所征五女,内有一个姓权,封为贤妃。“明宫词”中有一首专咏权妃:“玉管携来玉殿吹,天生丽质自高骊;无端北狩蛾眉死,风雨荒城葬盛姬。”其下有注:“成祖妃权氏,朝鲜人,永乐七年朝鲜贡女充掖庭,妃随众女至,上见妃色白而质复秾粹,问其技,出所携玉管吹之,窈窕多远音,上大悦,骤拔妃出众女上。”权妃是在永乐八年,死于山东临城;葬于峄县,后三年兴起恐怖无比的大狱,原来权妃死于谋杀。 谋杀权妃的是同为朝鲜所进的女子吕婕妤,其时皇后驾崩,成祖命贤妃权式摄行六宫事,吕婕妤不服管教,当面顶撞权妃说:“有子孙的皇后也死了,妳又管得几个月,这等无礼。”然后用砒霜研成末子,下在胡桃茶中,毒杀了权妃。 事隔三年,有个朝鲜宫女,也姓吕,她是商贾之女,同伴称之为“贾吕”,此女亦有宠,想跟吕婕妤认同宗,而吕婕妤看不起她,以此嫌隙,“贾吕”告密;成祖震怒,将吕婕妤宫中的太监、宫女共一百余人,尽皆处死,吕婕妤的死状极惨;据成祖自己对朝鲜使臣说的是:“烙铁烙一个月,杀了。” 这“贾吕”天生是个祸胎,八年之后,又自她身上,兴起一大惨剧,这回死了两千八百人之多,事起于贾吕与另一个同为成祖所宠的宫女鱼氏,一起爱上了一个小太监;成祖颇有所知,但因宠爱鱼氏之故,迟迟无所动作,而吕鱼二人,内心恐惧,相继自缢。 鱼氏为成祖所宠,死后为成祖苦思不释,以事由贾吕而起,本就深为恼怒,偏偏当此时也,又死了一个宠妃;她姓王,苏州人,与权妃同日所封,此时已晋位为贵妃。成祖晚年肝火极旺,太子、诸王、公主,见了他都会发抖,全赖王贵妃婉转调护;成祖本想立她为后,不想一病而亡,成祖痛悼过甚,得了“失心风”,暴戾无复人理,想起鱼吕一案,尽捕贾吕的侍婢来拷问,三木之下,胡言乱语,居然变成一件“弒逆”案,株连无数,尽皆诬服。有的“拼着一身剐,敢将昏君骂,”当面丑诋:“自家阳衰,人家才会去跟小太监睡觉,气死你!”听这一骂,成祖索性命画工画了一幅图,作贾吕与小太监相抱之状,说是欲令后世见其丑态。 这一桩亘古所无的宫闱惨案,起于永乐八年秋天,初设“东厂”之时,直到下一年初夏,尚未结案。至四月初八,大雷雨中,发生火灾,将营造了十五年之久,盖成才三个月的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烧得一片瓦烁;宫中都有喜色,以为成祖会心惧天变,停止诛戮,谁知他照杀不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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