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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汪兆麟大吃一惊,“几十万兵怎么杀?消息一传,大王还没有杀他,他先造反了。”他想了一下,献上一计:“不如先立法,命将军、都督,多派侦探,查访各营,有私下说不中听的话,或者其它小过失,立即抓出来,按军法从事,而且要连坐。这样杀之有名,就没有人知道大王的用心了。”

  “此计大妙!好,照办。”

  话虽如此,也不是一时能杀得完的,于是想重施故技,用活埋的方式,一次可以杀数千数万。首先看中的一个目标是都督刘进忠,他的部下原来都是四川人,被裹胁成贼;刘进忠倒是早就想反正了,得此机密消息,更加强了他的决心,拉了他的队伍往北走,打算出川入陕西。

  其时豪格的大军驻扎南郑,苦于蜀道崎岖,无人带路;一见刘进忠投诚,喜不可言,当下命麾下大将鳌拜,在刘进忠向导之下,由羊圈山入川,兼程南下,经巴州至保宁府南部县,与张献忠很接近了。

  张献忠是十一月夷平了成都府,率众东行,打算流窜到湖北。其时鳌拜已由刘进忠带领自南部向西,直奔成都,但张献忠不知道,过了三台县,行至南部与三台中途的盐亭驿,大雾晓行,突然在一个名为凤凰坡的地方,与鳌拜所部遭遇,清军万矢齐发,流寇呼啸溃散,张献忠仓皇下马,躲在一个柴垛下面,那知一枝流矢从孔隙中穿入,张献忠中箭呻吟,为清军发觉,被擒立斩。伐蜀的战局,就此大定。

  大捷的战报传至以抵达南部的豪格,既惊且喜,不道成功如此之速而易。诸将纷纷入贺,有人说了一个最新的故事,据说张献忠初入成都时,毁弃一座古塔,塔下掘来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首诗:“修塔于一龙,毁塔张献忠,吹箫不用竹,一箭贯当胸。”当时大家不知所谓,如今才知道是符谶,“吹箫不用竹”,萧字去竹头,是个“肃”字,正应着肃亲王;“一箭贯当胸”就更明白了,张献忠要死在肃亲王手里,早就命中注定了。

  这个故事使得豪格深感兴趣;待诸将告退时,特为将一个护军统领希尔根留了下来有话说。

  这希尔根世居长白山,太宗居藩时,选拔他充任护卫,也是年龄相仿的豪格的玩伴,因而成为心腹。豪格留他下来,自然是谈他心里的话。

  “张献忠剿灭了,你看我是自请班师呢?还是在四川肃清了再回京?”

  八旗亲贵重臣,领兵出征,向来有轮番瓜代的制度,为的是劳逸平均,也各有立功的机会。豪格受命将及一年,巨寇既平,自然可以自请班师;但希尔跟听出他有言外之意,当即反问一句:“王爷的意思怎么样呢?”

  “我的意思——”毫格想了一下才开口,毫不客气地直呼他的叔父的名字:“多尔衮在山海关大破李自成,完全是靠那一阵突如其来的东风帮忙,不比咱们平张献忠,真正吃了不知多少苦?”

  “是!这比起睿亲王的运气来,王爷才真是力战经营。”

  “多尔衮贪天之功,我实在不服气。他让我讨伐张献忠,你知道不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有安着好心。”

  “我知道。王爷不提起来,我也不敢说,都是何洛会那小子在捣鬼。”

  “喔!”豪格很注意地问:“他怎么捣鬼?”

  “王爷不知道?”

  “不知道。”豪格催促着:“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睿亲王派何洛会到西安来驻防,是要监视张献忠。去年这个时候,他挂了‘平西大将军’的印,怕真的要催他入川,给睿亲王去了一封信,献了一条借刀杀人之计,他说四川的百姓都让张献忠杀光了,遍地尸首,狗吃死人,都凶得像老虎一样,见人就咬;如果派肃亲王入川,且不说张献忠还有几十万人马,光是野狗,就能把肃亲王咬死。四川成了活地狱,他不相信肃亲王能够逃出鬼门关,重回阳间。睿亲王一听不错,就派了王爷来了。”

  “气死我也!何洛会这个狗X王八旦才真该让野狗咬死!”豪格将牙齿咬得格格地响:“我非回去当皇上不可。”

  希尔根心里一跳,“王爷,”他很小心地问:“王爷怎样才能当得上皇上?”

  “想大清的天下,”豪格答说:“是太祖、太宗创下来的。且不说我居长,该我继位;就说功劳好了,平江南手到擒来;剿李自成,是个穷寇,走投无路,胜负也看得见,料得到的;只有咱们到四川来,天时、地利、人和,种种不利,居然成功了!这不是靠运气,是天命有定,那块碑上的诗,可不是我造出来的。古语说:‘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唯有德者居之’;现在是天下者八族之天下,唯有力者居之。我出的力最多,立的功最大,如今自请班师,功劳拱手让人,我要肃清整个四川才班师回京,那时候多尔衮假仁假义,拿福临这孩子当傀儡,你看我,连福临他娘跟多尔衮那段丑事,都给他抖露出来。至于何洛会这个叛贼,我要亲手把他凌迟处死,才解我的恨。”

  豪格一向暴戾,此时本性尽露,希尔根听到最后一段话,吓得面如土色,急急跪了下来说道:“王爷拿的主意,我不敢多说一个字。不过,我当着王爷起誓,王爷的话我藏在心里,决不敢透露一言半语。至于王爷要怎么差遣我,我万死不敢辞。”

  “好!只要我当上了皇上,自然少不了你一个王爵。”豪格说道:“遵义这一路有鳌拜追下去了,你往涪州这一路打吧!”

  “是。”希尔根问说:“王爷呢?”

  “我自然到成都;看张献忠还剩下一点甚么来?”

  “没有了!”

  “怎么呢?”

  “我听刘进忠说,张献忠掳来金银财宝,都‘水藏’了。”

  “‘水藏’?”豪格不解地问:

  “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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