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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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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太皇换了个话题:“你的父母来了?” “是!” “住在哪里?” “住在驿馆。” “皇后,”太后特意叮嘱:“你可记着点儿,该多多赏赐,也不枉他们路远迢迢,上京一趟。” 听这一说,昭君跪了下来,“昭君代父母叩谢皇太后的恩典。”说着,磕下头去“起来,起来!还有赏,谢什么?” “这一来,”皇后笑道:“皇太后可真是不能不多赏了。” “可以,可以!多赏!”太后说道:“今天,我另有赠行的东西!”她转脸看着皇后:“把那东西拿过来吧!” 于是皇后亲手取来一个小木箱,是用极坚硬的枣木所制,朱漆银光,亮滑如镜。揭开箱盖,里面还有一个活动的内盖。皆用蜀锦衬袂,华丽非凡。昭君出身富家,但这样精致讲究的首饰箱,也还是初见。 “这里面的首饰,是我年轻时候所用的。如今想用也没有当年那一头好头发来戴。昭君,给了你吧!”说着,太后亲自去揭开内盖。 一伸手之间,宝光外露,耀眼生花。玉簪牙笄之外,有一副金步摇,因为保存得法,光灿如昔。太后亲手提了起来,制作工细的一只金凤,垂着长长的珠络,是妇人最珍贵,非有相当身分不能佩戴的首饰。 “来!”太后说道:“昭君,我替你戴上。” 昭君跪下答说:“皇太后过于厚赐,昭君万不敢受。” “你知书识礼,怎么有句话记不起来:‘长者赐,不敢辞’?” “皇太后这么训示,昭君可真是受之有愧了!。” “昭君,”太后的脸色变得严肃了:“你刚才说。此行为国,一点不错。到了塞外,你总不要忘记和番的一个和字。” 昭君悚然心惊。今日受赐愈厚,受委愈重,将来由雁门回来,愈难自处。而眼前是一点闪避的余地都没有,唯有硬着头皮答说:“是!昭君不敢忘记皇太后的训诲。” “我知道你会记着我的话!”皇太后俯下身体,为昭君戴好金步摇:“你起来,让我看看。” 昭君遵命起身,躬一躬腰,作为致礼。然后退后两步,回身走到太后身边。转侧之间。腰下裙幅摆动,头上珠络轻摇,那嬝嬝娜娜的姿态,就看背影,已令人生羡了。 “也真只有昭君才配戴皇太后的这副珍饰。” 连皇后都这么说,昭君愈觉不安。“其实,”她说:“皇太后应该赐皇后才是!” “没有这话!”太后接口便说:“普天下做娘的,有些好东西总藏着给女儿,几曾见给过儿媳妇来?这不是我偏心,是不能坏了天下通行的规矩。” “皇太后疼女儿就是。”皇后凑趣笑道:“何必还说个道理出来。天下的规矩,如果皇太后还不能改,谁还能改?” 太后也笑了。“皇后,”她说:“看筵席齐备了没有?” 太后赐宴是一早便已通知了上林苑丞的。御用的食料,亦早就送到。鼎烹的美食,非咨嗟可办,大致只是将御厨中已炮制停当的食物送了来,临时加温而已。因此,一声吩咐,立即便可开宴。 虽是太后做主人,席次仍按尊卑之序,太后居中,西向的是皇后,东向的是昭君。进膳本来应该奏乐,太后特命撤去,同时关照将席位移拢,为的是谈话方便。 依照礼节,敬酒上寿甫一举。太后便即说道:“不必行那些繁文褥节,咱们娘儿俩相聚的日子不多了!该好好说些话。免得等分了手,想起这句话未说,那句话忘了交代,牵肠挂肚的。更觉难受。” “是!”皇后感叹着:“在一起不觉得什么,一说声要走了,心里怪不自在的!” 太后、皇后的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在昭君总觉得是可感的,因而也因此增加了心头的负担,又一次想到,如果悄然从雁门关回来,不知会引起多少人的闲话。 “咱们先说正经吧!昭君!” “臣女在。”昭君敛手相答。 “想来,你总有放不下心的事,何妨跟我说说。” “对了!”皇后接口鼓励着:“你有什么求皇太后的事,趁这会儿说,皇太后无有不许你的。” 昭君考虑了好一会,决定接受太后的好意,“臣女别无所求。”她说:“只请皇太后垂念掖庭无数良家女子,埋没青春,日夕以泪洗面。” 皇太后倏然动容,“皇后,”她很郑重地说:“你好生记住,跟皇上提一提,就说我说的,早下恩命,将掖庭女子多放些出去。” “是!” “还有呐?”太后问说:“你尽管说,只要办得到的,我无不依你。” “臣女别无所求了。” “听说你有几个结义的姊妹?” “是的。一共四个,一个不在了。” “啊!”太后记起赵美暴毙的事,却不愿多说,再问:“还有两个呢?” 还有两个叫林采、韩文!昭君话都快要出口了,突然省悟,太后如果要加恩这两个人或者传懿旨召见,韩文的踪迹说不定就会泄露,势必反引起轩然大波。这便怎么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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