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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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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的,皇上很看重韩文。决不会非拿她送回掖庭不可。 果然如此,请孙公代奏,就说昭君改了心意,请皇上仍将韩文送回上林苑来作伴。” “这倒使得。” 一语未毕,韩文已由林采相伴而来,盛装高髻,别有一番雍容华贵的气派。孙镇暗暗喝一声采,起身相迎。 “二姊,”韩文带些羞窘地笑道:“大姊拿你的胭脂不心疼,都堆在我脸上了。” “是要浓妆才好。”昭君也笑着回答:“我跟大姊等你的喜信。” 韩文越发羞得头都抬不起来。昭君便趁势替她理一理头上的金步摇,然后取一幅鲛绡,轻轻拢在她头上,因为此去骑马,怕九陌红尘,染污了她的头发。 【第二十三章】 韩文不知道这是未央宫的哪座殿,但知必是寝殿。绛蜡高烧,帷幕深深,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慌,浑不似在上林苑,在路上那样子有把握了。 “姑娘,”一名花信年华的宫女含笑说道:“请卸妆吧,皇上在御书房批阅章奏,总得二更时分才会驾到。” “不!”韩文直觉地答说:“等皇上驾到了再说。” 怎么叫“等皇上驾到了再说”?那宫女颇有新鲜之感,因为从未听到过有那一个召幸的掖庭女子,有此说法。 看到她的笑容收敛,韩文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硬了些,便陪笑问道:“姊姊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连。” “连姊姊——” “姑娘,不要这么叫我,不敢当。叫我名字好了。” “不!”韩文不自觉地还是执拗的语气:”我只叫你连姊姊。” 阿连无奈,只好报以苦笑。“姑娘,”她说:“当着皇上,可千万别这么叫。” “为什么?” “皇上不喜不分尊卑,胡乱称呼。不然,姑娘你反而害我了。” “真是如此,我自然当心。此刻叫叫不要紧,连姊姊,我想我还是衣饰周整的好。因为,皇上有许多话问我。” 这又是阿连所不解的,想了一下问道:“姑娘必是懂音乐的。” “何以见得?” “皇上在寝宫,除非谈音乐,不会谈别样。” 于是,韩文矜持地笑了,这表示她正是懂音乐的。 阿连不作声了,心里在想,能懂音乐更易得宠,应该小心伺候。当即问道:“姑娘来了以后,还未用膳,一定饿了?” “不,我不饿,你不必费心。”韩文又说:“我要什么,自然会不客气告诉你。” 这句话等于明告阿连,休再絮聒。她很知趣地答应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韩文依然在灯下默然端坐,不过心境却不同了。由于阿连的提醒,她想起皇帝深好音律,自己有一番谏劝的话,不妨就其所好,相机设喻,比较易于见听。 于是一个人搜索枯肠,从记忆中去找到好些故事,腹稿打得差不多了,皇帝也到了,传呼之时,正是鼓打二更。 见驾行礼便使得皇帝大为注目,因为浓妆艳抹,与前一天所见的雅淡风韵,恍如换了个人似的。 “荆襄真的出美人。”皇帝笑道:“荆山璞玉香溪水,钟灵都在女儿身!” 韩文微笑不答,抬眼看一看皇帝,仍旧将头低了下去。 “你何不御妆?也轻松些。” “以礼事君,不敢亵慢。” 皇帝一愣,掖庭女子向来以色事君,这韩文竟道是“以礼事君”。然则自己是不是也该以礼相待呢?心里这样反应,尚无结论,而身子却不由得坐正了。“韩文,”皇帝说道:“可惜了,你是女儿身。” “圣意何在,窃所未喻。” “如果你是男子,一定是我安邦定国的良臣。” 这一说使得韩文真个有受宠若惊之感,睁大了一双眼,似笑非笑地只望着皇帝。 “你说以礼事君,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礼以制情,此刻你我相处,莫非于礼不合?” “婢子出言无状,惶恐之至。不过既蒙皇上以‘女儿身’为惜,婢子自不敢妄自菲薄,以掖庭女子所以事君者事皇上。” 皇帝暗暗点头,自觉质问她的话,相当厉害。不过她竟然针锋相对,振振有词。这样一转念间,觉得有此人把酒纵谈,亦是消遣长夜的一法。于是拉一拉手边的丝绳,帷外玉磐涔涔,随即有人奉召而至,正是阿连。 “置酒!” “是!”阿连答应着,又加了一句:“韩姑娘尚未晚食。” “喔!为什么?”皇帝看着韩文问。 不想吃饭,自然是因为胃纳不佳,不须有何特别的原因,韩文觉得无从回答,皇帝亦就不多追问。好在上方玉食,即便是宵夜,亦比民间富家的正餐来得丰盛。待一会撤馔以赐,就可以让她果腹了。 寝宫中另设膳房早就有预备的,所以咄嗟立办。贵人尽皆肉食,何况是天子。但韩文却甘于蔬食,因此对于皇帝所赐的珍馐,反有无福消受之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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