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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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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毛延寿冷笑道:“匡衡那种骗三岁小孩子的话,怎么单于也会相信?” 这无异刺他幼稚。呼韩邪心头恼火,沉下脸来说:“老毛,你好没道理!看得我也不过三岁的小孩,是不是?” “是的。” “什么?”呼韩邪大怒。一掌便扫了过去。 那一掌扫着,毛延寿的半边脸会发肿。而他敢捋此胡须,自然早有防备,身子一闪,躲开两步不慌不忙地说道:“单于,你听我说个道理。如果不对,你再揍我也不迟。” “哼!我也不揍你。你如果说得没理,我让匡衡把你领回去。” “好!我说的道理,单于如果听不进去,也就相处不下去了,不走何等?”毛延寿说:“单于,我先请问你一句话,既然明妃是明妃、昭君是昭君,明妃何用撤除封号?” “你不听匡衡说了吗,为的是怕我误会。” “这就怪了!如果与昭君无干,单于误会些什么?换了我,一定这样答复:明妃不是昭君,昭君住在上林苑待嫁。不信,你自己来看。至于明妃,姓甚名谁,何方人氏,有册封的诏书为凭。何得妄加干渎?单于,那时候不怕他不自己乖乖认错!” 呼韩邪不作声。想来想去,他的话驳不倒,内心怕真的有蹊跷。 “单于,我把他们的用心说给你听吧,明妃就是昭君,暂撤封号,是要看你单于态度。如果息事宁人,马马虎虎算了。 他们乐得把假昭君送了来,真昭君仍旧封妃。倘或单于一发狠,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怎么不同?” “单于,你倒想想匡衡的话!你发一发脾气,把我老毛给你送回来了。再发一发脾气,把明妃的封号撤消了。单于啊单于,你的脾气真管用。” “原来发脾气有那么大的好处!”呼韩邪失声说道:“我自己还觉得过分了呢!” “一点都不过分,”毛延寿很起劲地说:“旁观者清,什么都瞒不过我老毛。单于,你该大大再发一回脾气。一发,准保天下第一美人,归你的怀抱。” 呼韩邪沉吟了好一回,终于下了决心,“好,”他说:“再大大地发他一回脾气!” 牛皮帐外大雪纷飞,帐内温暖如春,匡衡先还有点拘束,因为胡妇行酒,未语先笑。而且劝作“不中规矩”,肌肤相触,不算回事,这在讲礼法的匡衡看来,是一件很令人受窘的事。 可是新酿的青稞酒,几杯下肚,肥腴的烧羊肉,补充了精力之后,他的心境不同了,想起淳于髡所说的“一斗亦醉,一石亦醉”的不同境界。油然而起放浪形骸的欲望,同时因为炉火炽旺,身上燠热难受,索性卸去长衣,换了胡装的短服,拥着胡妇,欢然快饮了。 可惜言语不通,未免煞风景。举座所可交谈的,只是呼韩邪与胡里图,因而他想起一个人,“毛延寿呢?”他问。 “毛延寿水土不服,也怕冷。”呼韩邪说:“我送他到比较暖和的地方养病去了。” “喔!”匡衡趁机说道:“既然他水土不服,不如我把他带了回去。” “那怕不行,”呼韩邪说:“他住的地方,得好几天路程,恐怕赶不及。匡少府,你预备哪一天回去?” “只要单于歇兵和好,我随时可以走。” “歇兵和好也容易,”呼韩邪说:“我暂时不动手,等他们把宁胡长公主送来。” “当然,当然!”匡衡立即接口:“我一回去就奏闻皇上,择吉启程,将宁胡长公主连一份极丰厚的嫁妆,一起送来。说不定,我还要走一趟。” “辛苦,辛苦!感激不尽。不过,匡少府,你总知道宁胡长公主姓甚名谁?”说至这里,呼韩邪的脸色一变,“烦你上覆太后,把真昭君送来成亲,万事皆休。不然,哼!哼!” 这一下,将匡衡的酒兴绮念,一扫而空。推开陪酒的胡妇,双手按在膝上,正色问道:“单于,为何出此要挟之言?” “这不算要挟,我只是重信用,要讨回公道。” 匡衡暂不作声。因为心中怒气难平,怕语言决裂,无法转圆。歇了好一会,方始开口,但话中仍有悻悻然之意。 “单于,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昭君不可!昭君死了呢,莫非你就不要别的妇人了?” “死了我也要!”呼韩邪脱口相答:“既然昭君已许婚给我,死了也要埋在我这儿。” 说出这样的话,言尽意决,再无磋商的余地了。匡衡愤极反笑,“好,好,呼韩邪单于,”他端起酒说:“今天你替我接风,可也是饯行。多谢多谢,哈、哈!” 大笑声中,匡衡喝干了酒,起身向帐外便走。 箫声呜咽,淡月溶溶,昭君左右的宫女,这一夜都有这么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不辨是春是秋。 “别再吹了吧!”逸秋低声自语,仿佛祷告似地:“吹得人心都酸了。” 但箫声却越发凄清激越了。随风飘度,引来冉冉一盏红灯,跟在灯后的是皇帝。 “皇上——” “别作声,”皇帝轻喝:“你们别管我,我是听箫来的。” 逸秋与一起接驾的女伴,轻答一声:“是!”悄悄退在一旁。 皇帝示意周祥掩蔽灯光,自己站在花荫下,直到洞箫的袅袅余音,散入微茫的星空,才现身出来。 于是,逸秋急步走报。昭君既惊且喜,迎了上来,只听鼓楼上已打三更了。 “皇上怎么来了,而且这么深的夜?” “不想睡,只想来看看你。好一阵不见了,你身子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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