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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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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或不知,也可以托他去打听。 主意打定,决意找张胖子来一起吃饭。家里一个丫头,一个小跟班都派遣出去了,烧饭的娘姨要看家,无法差遣。好在张胖子的店并不远,不如自己去看他。 跟烧饭娘姨留下了话,安步当车,片刻走到。张胖子正在帐台上喝酒,一见朱大器,急忙起身迎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难得贵人驾到,我这爿店要交运了。” “贵人落难,还不如你落胃。”朱大器走到帐台边坐下,看他的下酒菜是一盘红通通、亮晶晶的陆稿荐酱肉,一盘凤鸡,另外碟子平湖糟蛋,一大堆油氽花生,便即笑道:“你倒会享福,害得我都咽口水了。” “来,来!摆一碗。”张胖子很高兴地说:“我还有一坛陈年花雕,开了来吃。” “算了算了!我跟你说说笑话的。绍兴的花雕,现在来路断了,你留到端午再开。你的酒也不要吃了,我请你,还有松江老大、子卿。” “好啊!有好的,我这个就不吃了。在啥地方?” “现在还没有定,马上有人来通知,或者,你穿好衣服,先到我那里坐坐。”朱大器说,“我有点事托你打听。” “都听你的。”张胖子抹抹嘴,顺手拿起挂在壁上的一件马褂,向伙计关照一声,陪着朱大器出门。 走在路上就谈起了,朱大器问道:“吴道台你熟不熟?” “你是说上海道吴道台?不熟。啥事情?”张胖子说,“有个同乡跟他家很熟,是不是有事托朱道台?” “不是我托他,是他托我。他说他有个族里的人要开钱庄,托我照应。我倒弄不懂,在茶会上怎么不听见谈起?” “那容易!我替你跑一趟好了。”说着,张胖子拔脚就要转身。 “不忙,不忙!”朱大器拦着他说,“吃完酒,看时候早,就去一趟,不然明早一早去也不要紧。” “一早他出门了,我也要做生意,还是此刻去一趟,办完‘公事’,笃定吃酒的好。” 看他如此热心,不必再拦,拦了反而扫他的兴,因而朱大器只说一句:“那么,我在舍间等你。” “好的。最多半个时辰,就有回音。”于是两人中途分手,张胖子往北,朱大器往南回家,走到弄堂,遇见阿祥——他是准备到张胖子店里来通知的,孙子卿跟松江老大不约地点,也不约辰光,决定先到朱家再说。 话刚完,只听马蹄得得,车轮辘辘,转眼一望,孙子卿亲驾着他那辆“亨斯美”,翩然而至了。 “五哥!”朱大器几天不见松江老大,格外亲热,高声喊着:“怎么到今天才回来?” 孙子卿这时已拉住了缰,车子一停,松江老大跳下来,“听说刘三叔今天走了!”他说。 “是啊!今天下午刚走。” “可惜!我迟了一步。” “怎么样?”朱大器听他的口气,自不免关切,怕是错失了什么对刘不才此行有益处的机会。 “进去再谈!” 等孙子卿了下车,将马缰交了给坐在车背后倒座上的马夫,三个人一起上楼,先商量是哪里吃饭,孙子卿认为大家有事要谈,不如在家方便。朱大器也因为还约了张胖子,不知他什么时候才来,需要在家坐守,觉得一动不如一静,因而接受了孙子卿的意见,关照阿祥到附近徽馆去叫一桌“和菜”——馆子里适应日益繁华的市面而想出来的花样,四盘四碗,送到就吃,不必下锅再炝,最适宜打牌的人家食用,上海人叫打牌又叫“碰和”,所以名为“和菜”。 这下可以谈正事了,朱大器问松江老大,“怎么说迟一步跟刘三叔没有见面是可惜?” “松江这方面,我新安了‘桩’,刘三叔如果能跟我见到,我关照他几句话,总比较方便。” “其实也无所谓。我们沙船直放金山卫,不经松江,也没啥关系。”孙子卿接着问朱大器:“见着了?怎么说?” 这是指吴煦。朱大器便将见面的经过,细细说了遍,又提到吴煦的族人要开钱庄,顺便告诉他们,张胖子等下会来。 这件事在孙子卿一听就明白,松江老大却还不甚了解,脱口说道:“小叔叔,跟长毛拜交道的事,要仔细。” “那当然。” “不!”松江老大听他的语气,知道他未听懂自己的话,“不是说要防长毛,是要防我们自己人。” “自己人!”朱大器不解,“是指那些人?” “还不是衙门里的那班人。不要弄上个‘通匪’的罪名,跳到黄浦江里都不容易洗干净。” 听得这话,朱大器与孙子卿不期而然地,在心头浮起同样的一个疑问:吴煦想法不同,朱大器觉得吴煦没有害自己的必要,而孙子卿看得又比较深,认为吴煦要害人,也得先想一想,朱大器不是好惹的,他不敢! 话虽如此,警惕却是有的,“五哥的话不错。”朱大器说,“诸凡举动,都要小心。” 这一下,孙子卿不能不提出一个疑问,照他原来的想法,杨坊胆小怕事,不肯替沙船担责任,就不要他担,明日中午跟郁老大说妥了,迳自派船出去。这样做法相当大胆,与“小心”的警告完全不符。 “我看免了吧!”松江老大摇摇头说,“求人不如求己,我亲自到松江去一趟,带小王一起走,约了刘三叔见面,重新布置。陈世发要的军火,包在我身上,一定替他送到。” 松江老大做事向来踏实,这样自告奋勇,必有八分把握,不过朱大器还是说了一句:“如果能五哥亲自出马,事情一定妥当。只是我有点不大放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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