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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但曹震却不肯脱。

  “不忙!我先问你一句话;我想给五福几百两银子,让他写张休书给你。你的意思怎么样?”

  “那要先问你的意思怎么样?”

  “我替你买座房,买两个丫头,另外给你几千银子,动息不动本,每个月的开销也够了。”曹震又说,“只要你肚子争气,能替我生一个,那怕是女孩,我也就可以接你回去了。”

  赛观音想了一下问道:“你这话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

  “好吧,你真我也不假。你给五福一千银子;等过了元宵,我就跟他提。”

  这时曹震才开始解皮袍衣纽,一面解,一面说:“我做了一回贼。”

  赛观音不解所谓,信口问道:“你偷了谁的东西?”

  曹震突然警觉,掩住皮袍衣襟,轻声说道:“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赛观音这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急忙开了房门,只听西北风“哗啦、哗啦”地刮窗户作响,院子里空宕宕地那里有人?但她还不放心,去看大门闩得好好地;回来又在走廊上细细看过,方才进屋。

  “别说人,鬼都没有。”

  于是曹震卸去皮袍,将腰上那个包袱卷解了下来,放在床前的一张桌子上,背对着窗户,解了开来。赛观音顿时神迷目眩,几乎失声惊呼。

  “你把这些东西收好。”曹震捡起三个存折,“我有话跟你细说。”

  这一下,赛观音便大感为难了,不知如何收藏,才能万无一失?最后仍是曹震作了决定暂且包好,置于枕旁再说。

  “不用说,这是你家那头母老虎的东西。”赛观音问道:“你是怎么弄了来的?”

  “这话说来就长了。”

  “我知道,你先喝着酒,慢慢儿告诉我。你说完了,我也有话告诉你。”

  “喔!”曹震听出弦外有音,便即问道:“甚么话,你先说。”

  赛观音心想,曹震能拿如此贵重之物托付,其意可知;以后患难富贵相共,就在此刻便该输诚,才能进一步收服他的心。因此,决定透露曹世隆脱走的真相;不过其中关碍着锦儿,似乎需要考虑。

  “怎么回事?”曹震疑云大起,“甚么话碍口?”

  不能让他再催了!赛观音心生警惕,决定拣能说的话先说。

  “你们今天把隆官弄在一处地方,逼着他承认奸情,是不是?”

  “是啊!”曹震大为惊异,“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孙胡子;他来找我,到隆官家送了个信,不知道送了多少钱,孙胡子把他放走了。”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不过我倒没有想到,是你送的信。你当时没有想过,你送这个信,坏了我的事?”曹震的脸色不好看了。

  赛观音一惊,也很懊悔;是弄巧成拙了!心头千回百折地想过来,认为除了和盘托出以外,再无法能消除他对她的怀疑与不满。

  “我跟你实说了吧,我通知的不是隆官家,是通知锦儿去跟隆官见面。锦儿带了一个存折去,连图章给了人家,才得脱身;往北方逃了去了。”赛观音紧接着说,“我这么做是为你,不愿把事情闹得收不了场。你手里的证据,尽够了;尽可以让你们的二奶奶服贴了。既然如此,何必又抓破脸。照我的心愿,巴不得你那头雌老虎出乖露丑;可是你场面上的一个爷们,伤了面子,以后还见人不见。为了你,我才这么做的。”

  听她说得坦率恳切。曹震完全谅解了。但事情过于离奇,他一时还不能分辨自己的感觉。前前后后地想了几遍,才发现赛观音所透露的秘密,极有关系;他觉得到得此刻,他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曹震突然想到,既已有恃无恐,何不公开跟妻子谈判:“我还拿了她三个折子,没有图章没有用;我本想跟妳商量,想个甚么法子,能让这三个折子有用。如今不必了,我明天叫锦儿跟她去要图章。”

  “她肯给吗?”

  “不给我就拉你出来做证;你不会怕吧?”

  “我怕甚么?说起来我还是为她好呢!不过,我看你这个法子没有用;你跟她要图章,是自己送信给她,找两句话把你稳定,赶紧去挂了失,换新折子、新图章,那时,你手里的折子,就真的成了废物了。”

  “啊,啊!”曹震被提醒了,“我倒没有想到。还是得另外想法子。”

  “我们穷家小户,连个柴米油盐凭折取货的折子都没有,别说生息的存折了。不过,我在想,图章如果掉了呢?莫非就取不到钱了?”

  “那不会,可以挂失。”

  “挂失是怎么个规矩。”赛观音说,“非得本人不可?”

  “自然。”

  “本人死了呢?”

  这下将曹震问住了。从“挂失”二字上去琢磨了一会,实时喜上眉梢。

  “你提醒我了!我可以挂失。不过,”他又现踌躇,“这件事得找个人去办。”

  “办甚么事?”赛观音问:“五福办得了办不了。”

  “他怕办不了。这得跟县衙门的书办打交道。”

  “那,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了。”赛观音笑道:“只怕你不愿意。”

  “谁?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吴三爷。”

  一听是吴铎,心里先就反感;正待发话,赛观音却又抢在前面开了口。

  “吴三爷欠着你的情。他托我打你招呼,说这件事是孙胡子的主意,他亦叫无奈;只有将来补报。这件事不正好托他去办吗?”

  曹震这才完全明白,赛观音是让他们勾结住了;当即问道:“你分了多少钱?”

  赛观音略现窘色,笑着伸了一只指头。

  “一万?”

  “那里!据孙胡子说,一共才弄了五千银子,不过倒是两个折子;其中一个还是锦儿的。”

  “那么是一千银子?”

  “不错,一千。”赛观音问道:“吴三爷意思倒是很诚的。”

  “我看他有点儿怕了。你如果吃得住他,我就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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