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高阳 > 红楼梦断②茂陵秋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九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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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也很明显了,这笔亏空的弥补,主要的是要靠恂郡王。恂郡王很沉吟了一会说:“我帮他个十万八万,也还拿得出来。可是,缙之,你总知道,如今不但粮台上我已经指挥不动;就指挥得动,也不能拿公款卖交情;只有用我自己的款子。十万、八万现银惹眼得很;何况,我的私财出入,自有人在替我登帐;拨这么一笔款子给你叔叔,是瞒不住人的。倘或疑心是我托你叔叔在江南招兵买马,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事!” 一听这话,李绅既喜且忧;一时也想不出善策,只好先道了谢再说。 于是他垂手请了个安说:“王爷厚赐,感何可言。这笔款子该怎么拨,容我筹划妥当了,再来回禀王爷。” “好!”恂郡王说:“这件事你不必跟第二个人说。” “是!” * * * “告诉了我,不就违背了恂郡王的意思了吗?” “不!他是说王府里面,别跟第二个人说。” “麻烦就在这里!”李果很快地接口:“恂郡王有多少私财,置在何处?由那里可以划拨?只有王府的账房才能提得出办法。如今有这么一个交代,你不便跟人去商量;光是咱们打如意算盘,那怎么行?” 一听这话,李绅楞住了;怔怔地望着李果好半天,才说了一句:“看着钱不能到手,不是笑话吗?” “世上偏偏就有这种事。不过,这也不是太急的事,咱们慢慢想。” “夜长梦多,又是这么一笔巨数,不早早掌握住,实在放心不下。” 李果默然;心里在说: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不过,你已经在着急了,我不能不说两句宽宽你心的话。 正当愁颜相向,一筹莫展时,只见张五喜孜孜地走了进来;当然,一看到他们俩的脸色,他的笑容也消失了。 这使得二李都意会到,焦忧已现于形色,李果首先装作没事人似地,微笑问说:“五兄有什么得意的事?” “你不是去看在刑部当差的亲戚去了吗?”李绅亦问:“想来是赵二虎有救了?” “一点不错!”张五答说:“赵二虎大概可以不死。不但不会死,而且今年秋天就可以放出来。” “有这么好的事?”李绅不免诧异,“莫非他不是故杀;也在恩赦之列?就算适用恩赦条款,也只有减等,何能释放?” “与恩赦无关,是新例,本来勾决只分三项;年前新皇帝面谕刑部尚书,应该加留养、承祀两项──” 原来斩罪重犯,分为立决与监候两种;斩监候的犯人,每年由各省造册,报送刑部,由秋审处主持,召集九卿翰詹科道,在天安门外朝房,会同审核,分为“情实”、“缓决”、“可矜”之类,分别造册,呈候御笔亲裁,名为“勾决”。情实当然必死;缓决、可矜就起码可多活一年;到明年再判死生。 如今嗣皇帝为推先帝矜狱之仁,特命增加留养、承祀两项;只要合乎条例,亦可不死。 “条例呢?”李绅问道:“已经拟定了?” “是的。年前就拟定了,一开印就出奏,作为新君即位改元的恩典之一。”张五又说:“照条例,赵二虎是合乎留养的规定的。” 接着,他便谈新订的留养条例,凡死罪人犯,父祖年在七十以上,或有痼疾残废,而又别无兄弟可以侍奉着,准予列明案情理由,另外造册;如果奉准,枷号两月、打四十大板释放回家。如果是命案,另罚银二十两给死者家属。 “但是,有几种情形是不准的。如果本来有兄弟、出继给人,可以归宗来侍亲,就不准留养;或者,忘亲不孝,曾经为父亲赶出去过的,忤逆有案的,留了亦不见得能奉养,所以也不准。再有一种,死者亦是独子;当然不准留养,否则就不公平了──” “慢慢!”正当张五说得起劲时,李绅打断他的话说:“我听彩云告诉我,死者就是独子。” 此言一出,张五顿时变色;倒像他本人就是赵二虎似地。见此光景,二李也替他难过,可是都有爱莫能助之感。 “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张五是一种绝望的声音,“看起来仍旧不免一死!” “你别着急。”李绅赶紧说道:“也许我没有听清楚;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说。” “再有,也还有别的法子。”李果也说:“如果我是秋审处的司官,一定把赵二虎列入可矜这一类;至多充军,过两年花钱赎罪就是。” 由于他们这样争相安慰,张五已凉的心又热了起来;点点头说:“对!先把事情弄明白再说。明天我再跑一趟通州。” “五兄,”李果半正经、半玩笑地说:“你这样热心,大凤非舍身相报不可。” “是啊!”李绅笑着接口:“前明的风气,两榜及第之后,‘起个号、讨个小’。我看今年秋天,五兄必是双喜临门,金榜金屋,两俱得意。” “那里的话?”张五微微发窘,“大的还没有;何能先弄个小?” “这也无所谓。大凤如果舍身相报,也不会一定要争个张府上姨奶奶的名分。” “不谈,不谈!”张五乱以他语;却也是正经话:“缙之先生看过恂郡王了?” “不但见了恂郡王,还看到了八贝子。”李绅将所见闻,又简要地讲了一遍。 “五兄,你有什么善策?”李果问说。 “十万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若说私下相赠,就没有逻卒环伺,也不容易瞒人耳目。以我说!索性,”张五顿了一下,方始说出口来:“索性跟文觉打个招呼。” 这个建议似乎有些匪夷所思;是不是行得通,一时无从判断。二李对望了一眼,都在考虑如果向文觉明说,会发生怎么样的后果? 李果是往好的方面想;李绅是往坏的方面想,因此他主张慎重。“此事又关系到恂郡王,似乎不能造次。”他说:“请五兄再想想,还有更好的办法没有?” “再有一个办法,”张五又说:“不知道恂郡王可有值钱的书画骨董?以此折价,比较不显眼。” “书画骨董还不好。”李果接口:“如果是首饰就好了。” 他这话更是空言,恂郡王再慷慨,也不能以王妃的首饰相赠。所以李绅与张五都不曾接口。这件事一时谈不出结果,只有搁着再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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