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彭龟年叩头流血,请光宗往朝重华宫。光宗退朝以后,仍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信息。群臣又一连奏请,光宗始应允,约期前往问候。到了约定的日期,宰相率领百僚,在宫门候驾,徒至过午,方见内侍传旨说是圣躬抱恙,不能外出,群臣懊恨而散。到了五月,寿皇疾病,日重一日,以将大渐,意欲见光宗,屡次顾视左右,频频盼望,至于泣下!
廷臣知道这事,陈傅良再疏不报,缴还告敕,出城待罪。丞相留正,亦率百僚入宫谏诤。光宗拂衣欲行,留正牵裾泣谏,罗点也垂泣请道:“寿皇病已垂危,若再不去省视,后悔无及了!”光宗决不答言,只管转身入内,留正与百官追随在后,直至福宁殿,光宗走进殿内,即命内侍阖门,留正见不能再进,只得率百官痛哭而出。过了两日,留正等又入宫请对,光宗命知閤门韩侂胄传旨道:“宰相等一齐出去。”留正闻旨,遂与百官出都,至钱江北岸的浙江亭待罪。
光宗闻得宰相等出都,却不介意。寿皇闻知,深为忧虑!即召韩侂胄往前垂问。韩侂胄闻召,去见寿皇。请安已毕,寿皇便问宰相出都之事。侂胄对道:“皇上昨日传旨,命宰相等出殿门,并非出都。臣不妨前往宣召入城。”寿皇点首称善!侂胄又到浙江亭,召回留正等一班官员。
次日,光宗召罗点入见,罗点奏道:“前日之事迫于忠诚举动失常,蒙陛下赦臣等之罪,不加诛戮。臣等深感天恩!但引裾也是故事,并非臣等创行。”光宗道:“引裾不妨,但何得屡入宫禁。”罗点又引魏辛毗故事以对,且言寿皇现在只有陛下一子,既然付托神器,岂有不思见面之理。光宗默然无语。彭龟年、黄裳、沈有闻,又奏请命嘉王至重华宫问疾。光宗乃命嘉王前去,寿皇见了嘉王心内感触,不禁掉下泪来。延至六月,寿皇驾崩于重华宫。内侍们先去报告宰相留正,再往赵汝愚处。此时汝愚已知枢密院事,得了此信,恐光宗又为李后所阻,秘不宣布。次日,待光宗视朝,方才奏闻,请速往重华宫成服。光宗无可推诿,只得允许,反身入内,不料,守至过午,尚不见出外。留正、赵汝愚只得往重华宫料理丧理,但是,光宗既不到来无人主丧,当下议请寿圣太后主丧,太后不允所请。留正等奏道:“臣等连日请对,不见天颜;累次上疏,复不获报。今日率百官再行恭请,惟恐皇上仍然不出。百官倘再痛哭宫门,或至人情骚动,忧及社稷。乞太后降旨,以皇上有疾,暂在宫中成服。但主丧不能无人,祝文上称为孝子嗣皇帝,宰臣又不敢恭代。太后乃寿皇之母,不妨挕行祭礼。”太后听了这样话说,方才允许,发丧于太极殿。总计孝宗自受内禅,改元三次,共历二十七年,至光宗五年始崩,寿六十八岁。治丧期内,光宗颁诏,尊寿圣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寿成皇后为皇太后,但车驾仍称疾不出。
郎官叶谪,对留正说道:“皇上因患病不执亲丧,将来何词以谢天下。现在嘉王年已长成,不如速正储位,参决大事,以免疑谤。相公既执朝权,理应启请。”留正深以为是,遂会同辅臣,联名入奏道:“嘉王夙称仁孝,应早正储位,以安人心。”次日有御笔批出“甚好”二字来。过了一日,拟旨进陈,请加御批,付学士院降诏。这日夜间,传出御批,乃是“历事岁久,念欲退困”八个字。留正不免惊骇!便与赵汝愚暗中商议。汝愚意欲请太皇太后,竟令光宗禅位于嘉王。留正之意,欲请太子监国,两人各执意见,相持不决。留正便决意辞去相位,免得身入漩涡。次日入朝,假作仆地,由卫士急忙扶送回府,立即写了辞表,令卫士带回入陈。表中除陈请辞职,且劝光宗速回渊鉴,追悔前非,渐收人心,庶保国祚。光宗下诏慰留,已是潜出都门,径自不别而行了。
留正去后,人心愈加震动。光宗上朝,也不觉头晕目眩,倒于地上;幸有内侍赶速扶掖,方才没有受伤。此时朝中,只剩了一个赵汝愚,孤掌难鸣,眼见事情危急,仓皇万状。左司郎中徐谊对他说:“古今来做臣子的,只有忠奸两途,要忠就忠,要奸就奸,从来没有半忠半奸的。公虽心内惶急,外面却要坐观成败。这样行为,岂不是半忠半奸么?现在国家安危,全仗着有人主持,公奈何不早定大计呢?”汝愚道:“留丞相已去,我虽要定策安邦,独自一人,不能有为,如何是好?”徐谊道:“知閤门韩侂胄,乃韩琦曾孙,忠良后裔,又是太皇太后的姨甥,何不令他入内奏闻,请太皇太后作主内禅。”汝愚道:“事虽可行,但我不便嘱令前往。”徐谊道:“我有同乡蔡必胜,与侂胄同在冾门。待我去告知必胜,由他转嘱好么?”汝愚沉吟道:“事关秘密,万一泄漏,必有大祸,务请小心为上。”徐谊应诺而去。
到了夜间,韩侂胄果然来见汝愚,汝愚便与他说起内禅的事情,且托他入陈太皇太后,侂胄答应而去。太皇太后的近侍张宗尹,向与侂胄要好,便去托他转奏。张宗尹启奏了两次,太皇太后只是不允。韩侂胄还在宫门守候回信,适遇内侍关礼,问明原因,便道:“宗尹已奏请两次,未得许可,公乃太皇太后姻戚,何妨入内面陈,待我为公先容便了。”侂胄大喜!关礼遂即入宫,见了太皇太后,面有泪痕,且故意用衣袖揩拭。太皇太后问他何故哭泣?关礼对道:“太皇太后读书万卷,可见有如今日的时局,还能不乱的么?”太皇太后道:“这事非汝等所知。”关礼道:“事情已是人人皆知,还里还可讳言呢?”太皇太后道:“现有何事,不可讳言?”关礼道:“留丞相去了,朝中只胜赵知院一人;现在赵知院也要去了,岂不可危呢?”太皇太后愕然道:“他人可去,赵知院乃是宗亲,如何也要他往呢?”关礼道:“赵知院原因是宗亲,不敢遽然就去,所以令知閤门韩侂胄入陈大计。侂胄令张宗尹代奏二次,未蒙俯允。赵知院无法可想,也只得一走了事了。”太皇太后道:“韩侂胄现今何在?”关礼道:“现尚待命宫门。”太皇太后道:“事情只要合于道理,我有什么不肯答应,你可传旨,令他们斟酌办理。”关礼得了这句话,便出来告知侂胄道:“定于明日清晨,请太皇太后在寿皇梓宫之前,垂帘引见执政诸臣,商定大计。公可告知赵知院,不得有误。”侂胄得了回报,立刻出宫去报告赵汝愚。
其时天色已晚,汝愚忙去通知参政陈骙,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连夜传令殿帅郭杲,调兵士保护南北大内。关礼开遣閤门舍人傅昌朝,暗中制成黄袍,携入宫内。这夜,嘉王遣使告假,拟不入临。汝愚道:“明日乃是禅祭,嘉王不可不来。”来使奉命,自去转达嘉王。
次日,群臣全集太极殿,嘉王扩也素服到来。赵汝愚率百官至梓宫前,见太皇太后升座帘内。汝愚再拜奏道:“皇上有疾,不能执丧,臣等乞立嘉王为太子,蒙皇上批其‘甚好’二字,随后又有念欲退闲的御搭。特请太皇太后处分。”太皇太后道:“既出皇上之意,相公便可遵行。”汝愚又道:“此事关系重大,播于夭下,垂于史册,不能无所指挥。敢乞太皇太后作主。”太皇太后允诺。汝愚即将拟好的禅位诏书,陈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看时,上面写道:
皇帝抱恙,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为太上皇后。太皇太后看毕,便道:“就照此施行罢。”汝愚又启请道:“自今以后,臣等奏事,当取嗣皇帝进止,惟恐两宫父子,或有嫌隙等情,全仗太皇太后主张,从中调护。况上皇圣体未愈,忽闻此事,未免惊疑!乞命都知杨舜卿,提举本官,担负责任。”太皇太后遂召杨舜卿至帘前,当面嘱咐,方命赵汝愚传旨,令皇子嘉王扩,即皇帝位。嘉王固辞道:“恐负不孝之罪。”赵汝愚道:“天子以安社稷,定国家为孝。今中外忧惧,倘有不测,将置太上皇于何地。”遂指挥内侍,拥嘉王入幄,改换冠服,扶出即位。嘉王还立着,不肯入座。汝愚已率百官下拜,拜毕。嗣皇帝诣几筵前哭奠尽哀!百官排班,立于殿中。嗣皇衰服而出,立于东庑,内侍扶掖入座,群臣起居如仪,乃率百僚行禫祭礼。礼毕退班,以光宗寝殿为泰安宫,奉养上皇,民心大悦!中外如释重负。
次日,以太皇太后特旨,立崇国夫人韩氏为皇后。后为故忠献王韩琦六世孙女,与其姊皆选入宫中,侍两宫太后。独后能先意承旨,深得欢心,因此归嘉王邸,封新安郡夫人,晋封崇国夫人。其父名同卿,侂胄为同卿叔父。
后即正位,侂胄兼两重懿戚,且自恃有定策功,未免专横骄傲起来。赵汝愚请召回留正,命为大行攒宫总护使。留正入辞,又复出都。太皇太后亟命追回,汝愚亦请帝挽留,遂特下御札,召留正回都,仍任为左丞相。一面由嗣皇领群臣进表泰安宫,光宗方才得知这事,宣召嗣皇入见。韩侂胄随同晋谒,光宗瞪目看道:“是我儿么?”又对侂胄道:“汝等不先禀闻,即做此事,未免操切太过。但既是我儿受禅,也不必说了。”嗣皇与侂胃拜谢而出。改元为庆元,是为宁宗。韩侂胄欲赏定策功,赵汝愚道:“此事乃你我两人所为,我是宗臣,你是外戚,不当论功求赏;惟爪牙人士,惟赏一二就是了。”侂胄大为失望,心内不悦!汝愚奏请宁宗,加郭杲为武康节度使,工部尚书赵彦逾,也预定策之议,命为端明殿学士,出任四川置制使,兼知成都府。韩侂胄只迁一官,并任汝州防御使。
徐谊密对赵汝愚道:“侂胄他日必为国家之患。他心觊觎节钺,不如饱了他的欲壑,调居外任,始免后患。”汝愚不以为然,又要加封叶适。适辞道:“国危效忠,为人臣之本分,何敢邀功。但韩侂胄心怀缺望,若能任为节度还可如愿;否则怨恨日深,恐非国家之福。”汝愚不从。叶适退出长叹道:“祸患从此始了,我不可在此受累。”因力求外任,出领淮东兵赋。
未几,韩侂胄果然想干预政事,屡次往都堂里去,议论政务。留正使省吏对他说道:“此处的公事与知閤并无关系,请知閤不必劳动往来。”侂胄正加怀恨!但又不能发作,只得退去。适值留正与赵汝愚议论孝宗山陵之事,两下意见不合,侂胄乘间进谗,由宁宗手诏,罢为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授赵汝愚为右丞相。汝愚闻得留正免职,是侂胄的谗言,不禁忿然道:“议论公事,总有不合的地方。我与留丞相并无嫌隙。侂胄为何因此进谗,出内旨免职呢?倘若事事如此,尚能办事么?”签书枢密院罗点闻言,正要开口,忽报韩侂胄前来拜谒,汝愚正在忿怒之际,便道:“叫他不必进来。”罗点忙阻道:“公错了!”汝愚亦即省悟,忙命吏役请他进来。侂胄闻得汝愚拒绝,意欲回去,后来又闻吏役相请,遂即入见,两人会面,谈了几句,侂胄辞别而去,从此怨恨汝愚之心,愈加深了。
赵汝愚推荐朱熹,诏授焕章閤待制兼官侍讲。熹奉命启行,在路上就上疏请斥近伴,用正士;到了入对的时候,又劝宁宗随时定省,勿失天伦。宁宗不加可否,随他说去,熹见宁宗并不纳谏,遂即面辞新命,宁宗不许。赵汝愚又请增置讲读之官,有诏令给事中黄裳,中书舍人陈傅良、彭龟年等充任。汝愚又荐李祥为祭酒,杨简为博士,吕祖俭为府丞,自以为正士盈廷总可以无事了。哪知韩侂胄已在暗中千方百计的排挤他了。未几,罗点、黄裳相继病殁。汝愚对宁宗下泪道:“黄裳、罗点之死,实是天下之不幸。”宁宗也并无悲悼之意,反听了韩侂胄之言,用京镗为签书枢密院事,京镗本为刑部尚书。宁宗要命他镇蜀,赵汝愚谏道:“京镗资望浅薄,如何可当方面重任。”宁宗遂留诏不发。京镗因此深恨汝愚,与侂胄结为至好,乃荐镗入值枢密,日夜伺汝愚之隙,欲报私怨。知閤门刘鋹(即古“弼”字),亦以未预定策之谋,颇为缺望,遂对侂胄道:“赵相欲专大功,君非特不节钺,恐不免有岭海之行。”侂胄愕然道:“为之奈何?”刘鋹道:“为今之计,只有引用台谏,作为帮手。”侂胄大悟道:“我已领教了。”未几,即有内旨,以刘德秀为监察御史;给事中谢深甫为中丞;刘三杰、李沐等皆为台谏。
朱熹见时局日非,私对赵汝愚道:“侂胄怨望日甚,不如以厚赏酬劳,令出就大藩,免得在朝干预政事。”汝愚道:“侂胄自言不受封赏,有何后患呢?”右正言黄度,欲上疏弹劾侂胄,为其所闻,先请御笔,出黄度知平江府。黄度叹道:“从前蔡京擅权,天下大乱,现在侂胄又借用御笔斥逐谏臣,乱端也将发作了。我还可不去么?”遂以亲老乞养而去。
朱熹见黄度告退,上疏极谏。侂胄见疏中侵及自己,心下大怒!暗嘱优人,峨冠博带,扮成儒者之状,演戏于宁宗之前,故意将性理诸说,变作诙谐。宁宗不禁解颐。侂胄乘间奏道:“朱熹迂阔,不堪再用。”宁宗即以手诏与熹道:“悯卿耆艾,恐难立讲,当除卿宫观,用示体恤耆儒之意。”手诏应先经过都堂,赵汝愚见了,藏于袖内,入内请见,且拜且谏,并将御笔缴还。宁宗不省,因乞罢政,宁宗摇首不许。过了两日,侂胃又向宁宗求得御笔,令人送于朱熹,熹遂上疏谢恩而去。中书舍人陈傅良、起居郎刘光祖等,交章留熹,反到落职,进韩侂胄为枢密都承旨,以余端礼知枢密院事,京镗参知政事,郑侨同知枢密院事。
京镗得为参政,皆出侂胄之力,因此力图报称,每日至侂胄私第,商议事情。侂胄欲害赵汝愚,苦于无从下手。京镗献策道:“汝愚乃禁王元佐七世孙,为太宗嫡派,他常对人说:‘梦见孝宗授以汤鼎,背负白龙升天,是辅翼皇上的预兆。’我们何不说他假梦惑人,谋危社稷呢?”侂胄大喜道:“此计大妙!但令何人下手呢?”京镗道:“李沐尝求节钺,汝愚不许,心甚怀恨!可以嘱他。”
侂胄即与李沐商议,李沐一口应承,遂上疏谓汝愚以同姓为相,本非祖宗常制,方上皇圣体未康时,汝愚欲行周公故事,倚虚声,植私党,定策自居,专功自恣。似此不法,即宜罢斥,以安天位,而塞奸萌等语。汝愚闻得此疏,即出都至浙江亭待罪。有旨罢为观文殿学士,出知福州。中丞谢深甫等,又奏称汝愚冒居相位,今即罢免不应再加书殿隆名,帅藩重寄。又降汝愚职,提举洞霄宫。吕祖俭因请留汝愚,侵及侂胄,窜谪韶州。其余如祭酒李祥、博士杨简等,上疏乞留,皆不得报。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张衜、林仲麟、蒋傅、徐范六人,动了公愤,伏阙上书,乞留汝愚,贬李沐。宁宗反加批斥,将杨宏中等送至五百里外编管。侂胄心尚未足,必欲害死汝愚,又令监察御史何澹、胡纮奏劾汝愚,倡引伪徒,谋为不轨,乘龙鼎,假梦为符,暗与徐谊造谋,欲卫送上皇过江,为绍兴皇帝等事。宁宗也不辨虚实,即将汝愚谪为宁远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徐谊为惠州团练副使,安置南安军。汝愚接诏,从容就道,临行时,对诸子说:“韩侂胄必欲杀我,我死后,汝等还可免祸。”行至衡州,衡州守钱鍪,受了侂胄密嘱,窘辱百端。汝愚气愤成疾而卒。
宁宗自汝愚罢后,用余端礼为左丞相,京镗为右丞相。端礼本与赵汝愚同心辅政;汝愚窜逐,不能救解,心甚抑郁,且因此为请议所不容,乃称疾求退,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京镗遂以右丞相专政,意欲将朝野正士,一网打尽,即与何澹、刘德秀、胡纮,兴了一个伪学的名目,无论是道学非道学,但是反对韩侂胄与攻侂自己的,皆说他是伪学一流。刘德秀乃上疏请考核真伪辨明邪正。宁宗将原疏交辅臣复议。京镗遂取正士姓名,编列伪籍,呈请一一加罪。幸得太皇太后得了消息,劝宁宗勿兴党禁,方下诏命台谏,不必更及往事。这诏一下,京镗等好生气闷。韩侂胄尤为缺望,仍嗾大理司直邵裒然,上言伪学风行,不但贻祸朝廷,并且延及场屋,自后荐举改官,以及科举取士,俱应先行申明,并非伪学,以杜祸根。
未知这疏上后,宁宗允奏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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