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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 献白牌计取汝宁府 为贪功途遇镇八方(1)


  诗曰:
  偏是孤单更损伤,闻君气走倍凄惶。
  根原偶托如桑寄,花太堪怜易杏殇。
  五夜春雨唐后主,百年书籍蔡中郎。
  伤心说是离乡后,不为闻猿亦断肠。

  汪平一听巴德哩得了生死白牌、心中甚喜,就把要杀他的心没了,问:“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巴德哩说:“大人要问,听我细细的说就是了。”书中交代,一张嘴难说两下里话。这是怎么一段事哪?只因巴德哩一怒,催马望西南下去,众人追他,如何追得上他。他往西南走了七八里路,前边有一座树林,自己下马,心中烦闷,想:“我当时一口气要逃走,忘了国家的王法,这是临阵脱逃。我要是被人家把我拿住,那时身受国法,还算是不忠之臣。我要回家去,我父亲必要把我送当官,报临阵脱逃之罪。再者说,我家中就生我一个人,我要一死,我父母年迈,我门中要断嗣绝后。我也没有一个投奔。”

  正想之际,细雨纷纷,自己上马,冒雨而行,倒慢慢的往前行走。走了有五六里之遥,雨也住了,拨回马来望北走。面前有一庄村,天已有日落之时。巴德哩进了南庄门,见里面是南北的街,路东路西都是住户人家。雨方住了,巴德哩一瞧,路西里有一个大庄门,门前有五棵柳树,站着有无数的庄客。有一个人倒脏水,溅了巴德哩一身脏水。巴爷一瞧,气往上一撞,跳下马来,说:“你们这些个匹夫,好大胆量!”奔过那个人去,说:“来!太爷的衣服都脏了,你们好好的给收拾干净了!”那些个庄客说:“谁叫你从此处走来的!”

  巴爷气往上撞,过去方才要打,只见从那里边出来一个人,年约二十多岁,身高七尺,面如白纸,细眉圆眼;身穿淡青川绸大衫,漂白袜子,库灰摹本缎镶鞋;手拿折扇,从里边出来,说:“你们这些湖涂的匹夫,为什么欺负人家外乡人?不准动手!”那些个庄客齐说:“少庄主爷,我们那个伙计倒脏水来的,溅了他一身,他就口出不逊。我们大家问他,他不说理。瞧他这个样子,不如大家把他拿住,活埋他哪!”

  那少年怒道:“胡说!你们去把这位兄弟的马给拉来。”说着,向巴德哩一拱手,说:“大人不见小人过。请到寒舍一叙。”说罢,拉着巴德哩,一同进路西大门。往正西是花园子,里面暖阁凉亭,游斋跨所,楼台花草,甚是幽雅。望北是垂花门。一进重门,门内两个十五六岁的小童,俱穿蓝细布大褂,白袜,青布双脸鞋,五官俊秀,在两边一站。

  这院内是北上房五间,大厅东西有配房三间,房屋高大。院内摆着十六对花盆,盆内俱是奇艳花草。当中鱼缸一个,里边有荷花映绿。到了大厅,两个小童儿把帘子一挑,二人进去。巴爷一瞧,当中有木壁挡着,由东西两边都可通后院中去。西边一个暗间,东边一个暗间。当中靠北边木壁,有一张八仙桌儿,桌上排着文房四宝。两旁俱有椅子,房内古玩陈设不少。

  二人落座,有人献上茶来。巴德哩说:“庄主贵姓啊?”那少年人说:“我姓麻,名贵。兄台尊姓?”巴德哩一想:“我是临阵脱逃的,他让我进庄来,这等容易,我别说出真名实姓,恐怕我露出本来面目,那时受害。”想罢,忽然间想起:“汝宁府参将刘杰,因失守弃城逃走,我何不假充他之名姓。”想罢,说:“我姓刘,名杰,原任汝宁府参将。”麻贵说:“原来是大人,我实不知道,多有冒犯!来吧!”先取了几件衣服来交给巴德哩,麻贵说:“大人换衣服吧。”

  巴德哩说:“麻大爷,我也不推辞了。”自己到东里间屋内换好了衣服出来。麻贵又拿出来各样古玩、扳指、烟壶儿,说:“刘大人,你我二人知己交情,把这些个物件你带上几件。”巴德哩带上一个扳指,拿了一个烟壶儿。少时间,下边擦抹桌案,摆上酒席,说:“咱们喝酒吧。”

  少时,菜蔬齐备,齐摆在桌上。书童儿斟酒让菜,二人谈心叙话。酒喝到半酣之际,巴德哩说:“麻老兄台,你们这个庄村遭此兵荒马乱之际,为什么不避兵灾哪?”麻贵趁着酒兴说:“我们这麻家庄,官兵不能来此打枪。”巴德哩说:“官兵乃国家派大帅管辖,所为剿拿叛反之贼人,焉有搅乱平民之理!此话不通,就怕有贼人前来,那时间可不好了。我瞧临近别的庄村并无人马,为什么你这麻家庄就不怕贼来呢?”

  麻贵一听,一笑说:“刘大人,你此时是来私访?是来闲游?”巴德哩说:“我是临敌脱逃,失守汛地,有犯国法。此时间,我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我也是信马由缰,来到此处,得遇吾兄。此乃是我的真情。”那麻贵一听,说:“你我要结为兄弟,我把实话告诉你说。”巴德哩一听,说:“甚好。你我就磕头结为生死之交。”二人就对上一拜,各叙年庚,巴德哩居长,麻贵年幼。

  二人重新又吃酒。麻贵说:“刘大哥,你我既然是异姓弟兄,你我也谈谈肺俯之言。我实告诉你说吧,我们这座麻家庄,乃是天地会八卦教。是我有一个爷爷,他乃是天地会中八路督会总的结义拜弟。当初有我太爷之时,住在山东登州府文登县,麻家庄的人氏。那吴恩是我太爷的干儿子,我爷爷由少年间就爱练,练会了远拳短打,跟着吴恩,常在一处。后来我太爷死了,我爷爷就与吴恩练那长生不老之术。吴恩造反扯旗之时,封我爷爷为一字并肩逍遥自在太平王。因为任山带兵在北五省搅乱,吴恩把生死白牌给我爷爷,叫他到各处兼管军马,总理征北粮响军务。我爷爷名叫麻长荣,派到了此处,见了任山,我爷爷说了找一个僻静所在。任山他原籍是此庄中人氏,就送我爷爷来到此处居住,后来把家口接到此处住居。这两天,因为那大清营穆帅前来攻打汝宁府,我爷爷一听,连日唉声叹气,对我说:‘麻贵,你承嗣过来,我也没有什么给你。你把我这一份家私,挑细软物件带些个,你远走高飞去吧。’我还有一个小叔父,才两岁,打算今夜晚上他三人上吊身死。我正心中烦闷,到外边遇见大哥你来了。我这是真情实话。我们家中有生死白牌一个,那就是令箭一样,如拿到汝宁府,任山一见,就得开城迎接,如同旨意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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