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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追逃犯得金船渡弱水 求快婿将木氏作王郎(3)


  车夫如言,推车沿濠径进。只见半壁连冈复岭,高高低低,远则峰峦迭迭,苍翠森森,望着行来,已系谷口。车夫问道:“二位往哪个谷去?”

  老翁道:“避光谷。”

  车夫道:“避光谷邃寂无人居住,欲去做什么?”

  老翁道:“到里面自有。”

  车夫道:“窄路车不能行。今已晚了,莫若就此歇宿算帐罢。”

  老翁道:“也可。”

  下车进店,算还价值。

  次早,饱餐举步,山路盘旋曲折,回返崎岖,柔枝垂条,拂面绻脚,花叶满径,果子盈树。鸟声新异,山色殊常,餐果饮泉,随地憩息。老翁沿途审认石壁峰头形势,直至将晚,见岩旁数间草房,老翁葺道:“是也,是也。”

  走到门前,童子看见藤萝网住门户,齐声道:“此内未必有人。”

  老翁轻敲数下,只见一个蓬头赤足村童由屋边走出看看,复退回。须臾,有褐衣藤履汉子来问道:“老丈何为?”

  老翁答道:“知常过访。”

  汉子慌旋归。瞬息,忽闻闩响门开,一个清臞老者白眉披颐、皓髯过腹,扶杖迎入。老翁道:“久不接膝,须发更加光彩。”

  老者笑道:“弟既舍我远适,今如何肯回?”

  互相欢笑。伏地交拜罢,广望君趋前为礼,老者视着答毕,问道:“这并非我辈中人,焉得至是?”

  老翁道:“弟仍不知其姓氏,实属非常。昨晨渡洋契合,即同造谒。”

  广望君道:“敢问二位老仙?”

  老翁指老者道:“此避光子也。”

  避光问道:“足下可知吾弟之名?”

  广望君答道:“尚未。”

  避光道:“即知常子也。”

  广望君道:“不佞姓韩名速。”

  知常道:“弟久违隔,诸谷旧朋可皆无恙?”

  避光道:“死者死,迁者迁,惟沉谷藤山公在耳。”

  知常道:“诸谷可有继者?”

  避光道:“人却不乏。”

  知常道:“可堵玲珑泉,邀诸藤山叙会。”

  避光子叫童子去将泉眼尽行塞住。原来谷腰石壁,天生八目,目目流泉,水极芳洁,其源脉与九谷相通,故名玲珑泉。平时惟避光有水,余谷皆涸。若用旋花封紧各口,则溢于他谷。可怪,流出俱变混浊,不比避光清冽。诸谷有事知会,或使走兽传书,或使飞禽带信。避光凡欲招聚,只认泉口,闭令散溢他谷,即知传信。当日童子办竣回话,已系深夜时候。二老论些阔衷,因步履辛苦,就榻安寝。

  次日,早膳时,知常仍然未起。广望君浣盥已毕,见有三个老翁同来。避光迎道:“藤山公好早也!知常昨到,特发水柬相迎。”

  藤山道:“夜半闻室旁哗哗有声,料贤弟见报,必有殊事。待不得鸡催,策杖趋赴。早晨于品筠壑遇着甘子,过黄梅岭又逢舒臾,追随并至。知常贤弟何在?”

  避光道:“跋涉困倦。”

  知常听得口音,慌下榻道:“弟起也。”

  藤出走入房道:“许久未通音问,今见步履康强,形容不改,甚为可喜。”

  知常施礼道:“因途遥水隔,鱼雁素稀,十数载积尘,今日解矣。”

  又出拜见二人。藤山指道:“此甘颖谷,此舒灌谷。”

  藤山亦问广望君,知常道:“他说姓韩名速。”

  舒灌谷听得,近前细看道:“不是,不是。”

  广望君看舒灌谷也有些面善,询问道:“老翁仙乡何处?”

  舒灌谷未答自语道:“是,是。”

  又看广望君道:“如何眉目不同,声气、名姓俱是?”

  广望君道:“老翁认不佞是哪个?”

  舒灌谷道:“音容、名姓俱似韩冠军,但眉横而不竖,目秀而不露。”

  广望君道:“老翁自何处见过?”

  知常问道:“足下居住贵邑?”

  广望君道:“不佞中华人氏。”

  舒灌谷道:“如此,系冠军了?”

  慌忙拜下去。

  广望君答礼,想起道:“老翁莫非尊字鉴华?”

  舒灌谷道:“正是。”

  广望君道:“尊颜不似日前憔悴。而今何以在此?”

  舒鉴华将恐柏彪亲党来寻报复,移家于灌谷的始末说明。藤山问舒鉴华道:“原来系舒臾故交?”

  舒鉴华道:“实大恩人。”

  因将救薇娥,擒双尾虿,烛相保荐、职封冠军的话说与诸人知道。藤山点头道:“也好。”

  避光向知常道:“这种人,尔如何同到山乡?”

  知常道:“途中相遇,谁知他系肉食者?然颇超绝,非寻常可比。”

  藤山道:“已往不追,来者不拒,两弟无庸固执。”

  问广望君道:“足下游览,莫非勇退么?”

  广望君道:“不佞随时而动,‘独善’、‘兼善’未知有是有非。”

  避光道:“穷坞茅蓬不堪歇息,请驾速回!”

  广望君道:“有小事难决,如蒙指教,即便告退。”

  藤山道:“有何疑务,且试道之?”

  广望君道:“逃入深岩穷谷,我可到,人亦能到。若往元珠岛断藤桥以绝世人,不知犹有能寻者否?”

  避光道:“终无用处。岂未闻铁船过海乎?”

  广望君道:“铁船安得过海?”

  知常道:“足下不知,凡物性极则反。铁船虽难过海,却能渡弱水。极弱之水遇极重之物,则重者反轻,弱者反强耳!子不知玉砂至谈产于至咸之中,尾闾峰下之水最咸,其旁上池峰顶又有谈泉乎?其理一也。元珠岛虽好,不如九谷之荒僻幽邃”

  广望君道:“谨受教。”

  藤山道:“名利中人得到殊难。”

  广望君道:“避光先生见却,不佞且从新熏沐,虔登草堂。”

  舒鉴华道:“请临敝谷游览几天。”

  广望君道:“竭诚再来相访。”

  即揖别诸人。知常陪出门道:“适袖占足下,非欲逃元珠,欲追逃元珠者耳。紧记‘物极则反’四字,终可以成。”

  广望君称谢,知常回转,舒鉴华送到歧途,指道:“欲往回山来石,则往西北,欲往陡崖斗鼠,则由西而南。”

  广望君道:“往太极洋,想系由西南了?”

  舒鉴华道:“系往南太极?中太极?北太极?欲往北太极可沿山而行,进坞至挑庄镇上船;往中太极亦沿山入坞,至丹叶谷折而往西北,过白茅岭,到紫瓜埠上船;若往南太极,过了陡崖邑,再渡斗鼠谷,上观极岭,下岭就系南太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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