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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救浇漓立议修文德 整散漫挥毫著武谋(3)


  安萍道:“蒙庶长厚爱,图报有日,恕不告别了。”

  将礼收下。军士开放储位。安萍命发行李,将紫贝给与了储位道:“原不收他的,这老儿太吝,尔也带回去罢。”

  储位都入橐,上车起程。晓行夜宿,三天已到都中。复过命,便到余府。大忠道:“听储位禀过,西老儿颇不在道理,太副也是天使,如何这等怠慢!”

  安萍道:“此刻放过,后会有期。”

  大忠道:“再作道理。只是虚劳太副,统容后谢。”

  安萍谦逊别回,家人禀道:“顾庶长夫人病急,请过两次。”

  安萍想道:“我正打点晚上去,他倒来请,好凑巧的事。”

  便将一切禀过父亲,即到顾府来。顾庶长出迎,陪视过病,邀入书斋,问道:“庶长痰症如何?”

  安萍道:“未曾到时,先已愈矣。”

  顾庶长道:“可有话与老夫说么?”

  安萍目视左右道:“无话。”

  顾庶长使人退下。安萍道:“西庶长时以余、包朋结为忧,又探得浮金新获英雄,天英双龙勤于训练,瞩庶长预为绸缪,毋致临渴掘井。”

  顾庶长道:“西庶长过矣。烛隐虽系贤豪,西山亦称俊杰。新进之人,姓紫名督,与钟、罗之心腹羽党威敌侯柏彪有隙,柏彪虽窜,罗、钟在朝,附郎子为好,纵有鸿才,岂能大展!况我国亦得古璋,堪以抵敌。至于双龙,天印,虽地险兵强,君凶臣暴,然恃骑与船,而攻隘夺阻,亦非所长,是天英双龙与浮金殊不足忧。所可忧者,乃国内耳!武士以怠惰为清雅,文人以经济为腐迂,正论谠言,众共讥讪,是以才能缄默,驽钝尊荣,虽无浮金,亦将自惫。老夫所忧,不在彼而在此,又不只于此耳。且请客卿商酌良规。”

  命家人请古老爷。安萍想道:“好两个贤庶长,所忧确切,何虑敌强!且看古璋意见学问。”

  片刻报道,迎入各见礼毕,问安萍名姓,顾庶长答道:“安太副,字伯随,名萍者也。”

  客卿道:“夙钦台号,今幸获瞻。从云平岭来,鞍马劳顿,不卜西公之恙痊否?”

  安萍道:“庶长有命,申侯客卿,惟因国事忧虑,恙虽小愈,难免复发,发则愈甚矣!”

  客卿道:“国事何能去怀,但不知有何重务,而如此深忧?”

  顾庶长道:“朝有佞臣,边多强敌,文官废弃实学而习虚浮,武弁疏忽谋略而贪佚乐,难道古公未知么?”

  客卿惊道:“何至如此?璋虽滥竿卿位,实以客自居,每见济济,故未赞词。”

  顾庶长道:“虽然济济,却不多才。西庶长之忧,惟古公可解。”

  客卿道:“相公有所指教,璋岂敢辞?”

  顾庶长道:“而今须使文德端淳,武备整暇,然后筹议其它。”

  客卿道:“二事虽难,然其失在上不在下,上果能振其纲,下岂不承其流?闻文士轻经史而重诗书,馆阁以吟咏为高,艺林以丹青为雅;吟咏则趋向清谈,丹青则流入纤巧,均与治道相背弛,无济于国用。较一切荒工废农之务,为不觉其祸最烈,尤须先禁之。嗣后取士,必以经义穷其韫,以博洽办其学,以事理老其能,而月露风云、抛掠短浅之士,始无所安措。似此则非穷经才干之士不得进,凡诡诞巧佞之徒概黜退矣,何愁文德不端淳乎!其武备整暇,非坐谈片刻所能定。璋当因刻下时势,而着其略,呈阅请正。”

  庶长、安萍道:“客卿高明,自然切中时弊,当铭之彝鼎,以昭百世。”

  二人别去。

  次日顾庶长上朝,将“文风浅薄,皆由竞骛爵禄、不究道义渊源所致。”

  并客卿立议“请禁诗画之习气,另易求士之良方”,一并奏上。岛主道:“卿意欲如何?”

  顾庶长奏道:“士必有贤良之素,博学之实,然后以疑事观其识,以剧事观其学,以急事观其断,始进而升于朝。”

  岛主准奏,颁行中外。

  顾庶长回府,门役禀道:“安太副到来已久。”

  顾庶长径进书房,闻有吟哦之声,走到面前,安萍方知。顾庶长笑道:“系什么医经,太副如此赏鉴?”

  安萍道:“岂但医经,正系医国的妙剂。萍今晨往候古公,蒙将所定之《武略》见示,捧诵再三,不忍释手,特将草稿携与庶长推敲。”

  顾庶长欣然接过,看签标题“朝谟武略”四字,内有五纲四十目,其略曰:

  至德如唐虞,且有欢兜三苗之用武;而况边疆接壤,等于秦楚吴越者乎!此尼山垂训,足兵之所以不容缓也。

  乃窃位之徒,惟知沿习偷安,而谓兵法为鄙事,坐使邻国昌炽,君殆身危,不亦卑贱之甚耶!此治国之道,不可不急究也。其道维何?惟立于不败之地,先为不可胜而已。

  凡大纲有五,首曰修内,次曰理外,三曰出征,四曰临敌,五曰还军。其目又各有八。

  ◇修内:

  一日任贤。一人之智力有限,天下之事务无穷,非择贤而任之,身虽极惫,心虽极瘁,漏误益多。任贤者,非徒云任之而已,必信之专,而毋掣其肘;责其大而不苛其细,收其成而不求其速。且贤士之进退,不独敌人之所窥,而动止实关国祚之存亡。一贤任,则诸正士进,而不肖者远矣。移风易俗,服敌安民,孰有过于此者哉!

  二曰重农。重农之道在于黜技巧之民,绝娱玩之物,使天下非耕不得食,非织不得衣,则游食之民,无益之工,莫不尽归农桑。西山东海之旷土,莫不辟垦。则人人皆有恒产桓心,虽遇水旱饥谨,不为大害;即奸豪窃据,煽惑居民,必无舍生产之乐而蹈万死之途以应之者。安民弭乱之道,莫不由此。

  三曰慎刑。慎刑者,非省刑之谓,毋失出入之谓也。失出,则奸滑漏网;失入,则良善遭殃。均为不慎矣。必须明审适中,使受者无怨,闻者无议,始为得之。若一动重桎梏,轻罪重刑,使不幸而犯微过者,畏刑甚于畏法,以致初而逃匿,继而拒捕,大而啸聚负偶,费粮劳兵,滋酿大患,可不慎乎!

  四曰薄赋。穷奢极欲,虽尽天下之财犹不足。抑私养民,稍捐耳目之好而有余。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富在百姓,虽有凶荒,不烦赈济,可免流离结聚,所省极多。若厚敛者,民出其十,而上所得不过二三,然民积蓄御荒之具,已告竭矣。饥谨之年,虽加恩发赈,君出其十,而民所获惟二三,与其进出皆虚,曷若藏予百姓之外府!薄赋养民,诫保国消乱之正道也。

  五曰敦礼。礼者,人君之所以维国,上下之所以为家,士庶之所以分别者也。其欺君于国者,皆由不明礼义。故素有桎,使民浃于肌肤,论于梏者,致敬礼义而平为常,然后举而投于危亡之地。吾知其必以复招归,而不退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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