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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翠涛独自寻良友 菊婢中途遇故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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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氏自雪香去后,满拟九、十月可以返棹,不意迟至冬月尚未见归,放心不下,因请卜人起课,以占休咎。卜人曰:“卦是六合,变作六冲,此人被人羁留甚有遇合。然此时已动了身,遇中又仍有不遇。且父爻正旺,此番省亲亦必相遇,但父爻变作退身,虽然相遇却不能同归。大约月底可到屋哩。” 冷氏闻卜者言,稍稍放心,然终屡决不下,遂命鹤奴请松、竹到家做个商议。 松、竹闻命俱来。冷氏曰:“今日请二君来非为别事,小儿在家从未远出,二君所知,八月到西泠去于今未归,也不知他寻着父亲否,也不知他路上无恙否。意欲求二君去寻踪迹,未知意下如何?” 松、竹齐应曰:“愿往。” 冷氏曰:“不必二君皆往,看那个可无内顾者烦走一遭。” 松曰:“嶰谷是去不得的,我可以脱然无累。” 竹曰:“同是朋友何独劳兄?” 松曰:“可以止则止,可以去则去,嶰谷又何必拘?” 冷氏曰:“松贤侄几时可去?” 松曰:“明日便行。” 冷氏曰:“明日备餐早膳,为贤侄祖饯。” 松曰:“伯母不必如此,侄明晨即呼舟去。” 冷氏曰:“既如此今日午餐亦可。” 松起辞去,冷氏固留,乃坐。竹曰:“俱是友谊,翠涛独任其劳我独享其逸,终是不安,还是同去为是。” 松曰:“我既去,你又何必多此一番奔走?况伯母家中无人照应,你在家可以看顾些,岂不是好?居者、行者而不相碍,可也。” 冷氏曰:“二位贤侄真是费心,俟小儿回自当面谢。” 松、竹齐声曰:“皆是为朋友的分内事,伯母何出此言。” 饭毕二人辞去。 竹归自思曰:“翠涛一人独去,我甚歉然。今日即为他雇下船只,明早送行,赠以费金,庶乎于在友谊上好看些。” 至次早,竹到松家时天将明。松初起,见竹至迎曰:“嶰谷何其来这样早?” 竹曰:“特来送行,迟则恐不及送也。” 松曰:“何必如此。” 竹曰:“你雇船否?” 松曰:“岸边船只甚多,何必如雇。” 竹曰:“我已为兄雇了船。” 松曰:“嶰谷何必如此周旋?” 竹复出金相赠,松不受。竹固强之,乃纳。少时早餐毕,竹送松至河边,松曰:“别无多嘱,梅老伯家嶰谷宜尽心照应。” 竹应诺,松乃解缆而去。 走了两日,石龙风起,舟中寒甚。舟子曰:“船不能走,且泊岸头,待我上岸买些炭来御寒。” 松曰:“甚妙。” 舟子乃将船泊住,上岸买些柴炭,至舟中拨动炉灰,用扇搧火,松见是柄白纸扇,问曰:“这样一柄好扇子,拿来搧火,可惜!” 舟子曰:“于今又用不着,闲顿也是无益。到明年用它时节再买一柄新的。” 松见扇上字甚佳,乃曰:“将扇拿来看看。” 舟子遂递与松,松见诗字俱妙,问曰:“这是何人写的?” 舟子曰:“前八月间有个姓梅的客人,因在船中阻雨数日,题诗一首,我因请他写在扇上的。” 松曰:“这梅客人是何处人?” 舟子曰:“也是罗浮人。” 松暗恩必是雪香,因问曰:“他到哪里去的?” 舟子曰:“也是到西泠的。” 松曰:“他到西泠何事?” 舟子曰:“我倒忘记了,不知为何事,好象是寻个甚么人的。” 松曰:“是也,我正是去寻他的。你的舡送他到哪里打转?” 舟子曰:“将进西泠界口。” 松曰:“你知他寓在哪里?” 舟子曰:“我替他送行李,到个西子庙里。相公,到了的时节我指引你去。” 松曰:“已得路径省我多少气力。” 次日风定,水波不兴。舟行竟日,至暮抵岸。少时,一巨艋至亦泊岸边,与松舟为邻。至夜三更后人尽睡熟,有巨盗十余人,俱上巨艋,索取财物。松睡梦中闻得喧嚷,急出舱一看,则见十余人貌甚狰狞,明火持刀立巨艋上。闻得里面有呼救声,有哭泣声,有祈命声。松曰:“清平世界,岂容贼盗猖狂!” 手执短兵,奋背一呼,直登巨艋。盗见松至与之斗。松短兵相接勇不可当,群盗奔窜而去。巨艋中客见松逐盗去,乃出舱拜松。松答礼。客迎松进舱。松问姓名、里居。客犹战栗不能言。良久,乃曰:“姓林,家离罗浮百余里。因在西泠作贾欲移家去,不意中途遇贼,幸蒙相救真是再造之恩!” 松略坐片时即归己船。舟子躲在舱中,见松至,乃曰:“几乎吓煞了人!” 次早,林某复接松到己船上。叙礼坐毕,林某呼茶。一婢捧茶出。松定睛视之乃销魂院之菊婢也。菊婢见松亦若有含泪状。松暗思桂蕊必在此处,留心思得一见,终不可得;欲向林某问及又难启齿。自忖曰:“若菊婢再出来,问个明白也好。” 少时,仆人摆列盛馔。林某请松上座,松再三辞,始就坐。林某曰:“不是松君相救焉有今日。请满饮几杯,聊作献芹之敬。” 松素嗜酒即连饮数觥。林某曰:“松君真是豪爽。” 林某复敬数杯,始饭。饭毕撤筵,林出百金相谢。松曰:“君以我为好利者耶?何必如此。” 林某曰:“君虽不好利,聊表寸心。” 松固不受,林某固强之。松曰:“无已,则愿以捧茶之婢见赠。” 林某遂出婢与松。松称谢,引菊婢过船,遂各开船而去。 松谓菊婢曰:“自桂姑娘去后,我与竹相公俱不自安,一则负梅相公,一则负桂姑娘,但不知怎肯随这人去的?” 菊婢曰:“姑娘是误于不知,为鸨儿所赚耳!” 松曰:“怎么为鸨儿所赚?” 菊婢曰:“自那日松相公与竹相公到院,说是五日后即来接姑娘。过了两日,鸨儿忽对姑娘说竹相公命人来接。姑娘出院心切信以为真,连我一路带出院来,乘轿而去。行了数里即上船。姑娘心疑,始问而知为林某所买。那日开船得晚,一日不能抵家,船泊岸边宿了一宵。我与桂姑娘同宿。次早起来,却不见了姑娘。林某四下寻觅并无影响,想是投水死了哩!” 言讫,呜咽不已。松曰:“我先见你在林某船上,以为桂姑娘亦在彼处,谁知他竟投水死了,殊为可惜。这件事我与竹相公也算为谋不忠,俱不能辞其咎。” 菊婢曰:“这也不关相公们事,总是我姑娘薄命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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