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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杨少游金榜擢状元 郑司徒花园迎娇客(3)


  且说谢少傅送了杨翰林,心下想道:“翰林必是直往郑司徒家。我且合席说亲,司徒必当允从。同饮喜酒,岂不有趣。”

  登时坐了便轿一程。到了司徒门前,落下轿,平时常常简便往候,便缓步直至堂下。

  司徒一见少傅来至,甚是中意,忙起身迎接,坐下寒暄。

  茶罢,司徒向少傅道:“尊兄平日贲临,无用谢套。今天光降,允副渴望。”

  少傅心知司徒之言有所苗脉,假意道:“年伯有何明教?”

  此时翰林方欲退辞,见了谢少傅之来,必说柯斧,且坐踌躇。司徒说道:“老身年老无子,只有一女。薄有才貌,尊兄所知。年今十五,尚未得佳偶。今杨翰林未有定聘,年又相合。愿尊兄执柯作成,以副老身之望。”

  少傅微笑,睇视翰林。司徒摸不着猜疑,少傅便道:“学士请安年伯,正为此事。刚才杨翰林说的,学生讲年伯求亲。今承教示,正谓不约同心,周全作成,可是此席呢。”

  司徒大喜,笑道:“冰人喜酒,难道不醉无归!”

  即命家人多多端上喜酒来。

  此时妈妈们听了谢少傅之话,一时传告崔夫人。崔夫人喜酒不胜,便命管家的飞也似整备丰膳佳肴。一坛喜酒,摆送外堂。

  琼贝此刻在傍,满面通红,不避害臊,告于娘娘道:“婚姻重事,一来不可造次轻许,二来女孩儿与他有夙昔不湔之嫌。今与结亲,更无望焉。”

  夫人惊问道:“却又作怪。女儿怯步不出乎闺门,言语不及乎户庭。杨翰林外省远方的人,声闻素昧,恩怨并无,有甚嫌怨之可拟?”

  小姐道:“女儿之事,说犹惭愧。前者弹琴之女冠,便是今来的翰林。彼为巾帼之服,假作女冠之样,敢人相府,弹琴簸弄。其意必欲试女冠之才艺,欲探女儿的妍媸。孩儿不知奸计,堕他术中,半日相接,说长道短。宁不言之可惭,思之可愤么?”

  夫人笑道:“我儿何以知之?”

  小姐道:“女儿始也爱其才而评琴,后为疑其迹而避身。”

  说犹未了,司徒送客,入于内堂,笑容可掬的道:“老身常以女儿亲事,未得佳郎为忧。新榜翰林杨少游,果然名不虚传,如玉似金,秀丽风彩,真是女儿一双。谢石交自为执斧,不但门坎增喜气,老身足以托倚于半子了。”

  夫人道:“女儿之意不然,奈何?”

  司徒惊怪道:“何以言之?”

  夫人遂将琼贝之言,一一告诉。

  司徒大笑道:“诚如是也,杨翰林真风流才子。昔王子犹着乐工之服,弹琵琶于太平公主之弟,仍告状元,当时传为美事。从古才子文士,往往有此等戏剧。女儿与女道士论琴,不与杨公子说话,何嫌之有?”

  琼贝道:“我实无愧于心,诚忿见欺于人,奈无报雪之道乎?”

  司徒笑道:“百年在前,岂无可报之时乎?惟在乎你。”

  复大笑。琼贝低着头不言。

  夫人喜的不胜,问道:“聘币之礼,行于何时?”

  司徒道:“杨孝廉夫妇远在,合卺亲迎,自当俟其父母,相会纳聘。只与谢少傅相谋,不可久延。聘礼之后,仍邀杨郎处之花园别亭,以东床之礼待之,使无碍矣。免他旅邸之苦,是老夫可以放心呢。”

  夫人大喜,乃说些成亲受聘的仪。

  琼贝起身归房,心里好像不平。一来他是女儿家,素来孝顺守礼的人。二则杨公子假做女冠,半天接话,才貌动人,安得无倾慕之意,只低头发红了脸。春云会意,故意说道:“姐姐,恭贺了。”

  琼贝啐了一口,道:“春娘,见欺之忿,何以报上?”

  春云道:“姑娘说那里话?杨翰林素非出于侮弄我姐姐,便是慕悦而欲探,今一陪话于老爷,先请求亲于谢少傅老爷,爱敬之意切矣,姑娘何忿之有?”

  琼贝只自无言,但说些闲话顽耍。话休絮烦。

  且说谢少傅既自执柯于郑府,手写庚贴,盛备聘仪,自然是翰林官仪丰腴,少傅办备侈厚,妆艳贝饰,无有不备。涓了黄道天德吉日,正月四月上旬。至期,自谢少傅府中,盛具笙箫鼓乐,将聘币纳于郑司徒府中。司徒受聘,欢喜自不必说。

  不费多日,净扫花园别亭,椅桌蹬踏,文房日用,齐整备设,就迎翰林移居。

  司徒日与翰林从新叙旧,日夜谈文评诗。翰林父事司徒,司徒倚仗半子,极其亲爱欢乐。翰林在花园闲阒之时,又与郑十三看书吟诗,对酒围局,无有不同,情投意合。

  原来郑十三名云镐,字周京,即是司徒侄子,排行十三。

  时年十九,最有才学,志气豪荡,文词发越,又好机警,善戏谑,众人无不爱他。又与琼贝情如同气,和诗围棋,日日顽耍。

  一自翰林东床之后,时时将女冠“凤求凰”曲嘲耍他妹妹。琼贝又羞又愤,飞红了脸,每将他话遮掩。

  一日,十三来至,琼贝道:“十三哥哥,今与围棋一赌罢。”

  周京笑道:“正好,正是为兄的意。妹妹,赌甚么?”

  琼贝道:“哥哥猜罢。”

  十三道:“我非妹妹,何以知妹妹之心?”

  琼贝不遑不忙,说甚么赌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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