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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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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们两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如果章娅雯不主动,黄一平也许再过一个月也不会约她。这种状况,一方面与黄一平工作忙有关系,另一方面也有马婵的影响。 这段时间,黄一平工作委实很忙,而且头绪繁多—— 其一,时值年终岁末,各种总结、报告、计划相对集中,尤其是一年一度的人大、政协例会即将召开,廖志国的《政府工作报告》名义上由江大伟牵头,实际上主要由黄一平着手起草。此种报告,信息容量大,文字要求高,堪称字字皆是心血凝成。当然,那个“鲲鹏馆”工程的调研、考察、论证小结,也需要巧妙变换角度与说法,揉进《政府工作报告》中,作为来年市府为民办实事第一工程,提交人大、政协会议审议。 其二,洪大光书记仍然病休,廖志国主政市府、兼管市委,黄一平作为秘书也得两边照应,因而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夜里加班到一两点是常态。原本以为,市委那边部门不多,所办不过组织、纪检、宣传之类虚应事务,终归容易应付。可真深入进去体验了,却不是那么回事。平心而论,政府事务虽然繁杂,却多是实打实的具体事,能否办、如何办都有一定之规,结果怎样也明摆着,一目了然。倒是市委那边好多事,涉及的都是人,头绪繁多、关系复杂,办理过程中全凭经验与感觉,反而更烦神累人。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黄一平做了办公室副主任,职务晋升导致地位变化,引发机关里众多人的猜测与遐想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一份意想不到的喜人烦恼——应酬陡然增多。 官场中相当一批人,除了有追逐升值股、热门股的本能,也有热捧潜力股的喜好。黄一平作为曾经受处分、遭流放的罪臣,突然提拔为市府办副主任,从行政管理层级上考量,看似只是上升了一小格,实际上由科员到副处调再到副主任,等于一年内连续被提拔两次,而且那个原本令人生畏的处分,似乎就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这种奇迹,在阳城机关里极为鲜见、甚至绝无仅有。善于观察动向者看出,如此超常做派,不光是廖志国的意思,背后肯定还得到洪大光书记的支持与认可。试想,一年多前的那次处理,以及今天的提拔重用,皆在洪大光手上,一个市委书记自己否定自己,若非说明前次处理有误,那就说明另一个问题:明知自己在阳城为时不多,乐得送廖志国一个顺水人情。这样一来,等于昭告众人:洪大光之后的阳城,一定是廖志国主政,而这个秘书黄一平,未来必定随之水涨船高、前途无量! 官场中事,讲究打提前量,就像赌博者善于押宝。有些时候,越是冷门,押准了将会一本万利。否则,等到人家坐上热板凳了,你再想挤进去,不要说屁股没地方搁,就是插进一只脚尖恐怕都难。受此心理支配,就有好多同僚旧交频频给黄一平打电话、发短信,或是邀请吃饭、喝茶、打牌、钓鱼,或是希望登门拜访。若是放在从前,尤其是遭贬落难那段时间,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或者冷面拒绝一下,似乎倒也无妨,说不定人家背后还会夸你识时务、明事理。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就不能如此处理了,否则,轻者说你官升脾气长、不通人情世故,重则骂你狗眼看人低、得志便猖狂。因此,黄一平必须花费很多时间与精力,应付众多毫无实际意义的场面。一时间,黄一平恍惚又回到一年多前,市府临近换届那阵子, 常务副市长冯开岭由副转正箭在弦上,他这个市府二秘即将上位到市府一秘,也是热闹繁华过好一阵。当然,这次的境况与一年多前相比,不论程度还是势头均不可同日 而语。此种区别,反映在他这个秘书身上不过是温度计、晴雨表,真正起决定与主导作用者,实际上是廖志国与冯开岭的区别——彼时冯氏,不过将由副市长转正,如今廖某,市长兼管市委,相当于准一把手,随便站在阳城地界上跺一脚,六七千平方公里土地就得抖上三抖。如此忙碌中的黄一平,冷落一下情人章娅雯,显然不是什么奇怪事。 除此因素,马婵的介入,也让黄一平疏忽了章娅雯。 黄一平主动投怀送抱于马婵,原本只是设的一个计谋、下的一个套子,意在获取郎杰克与阳城官场诸公及苏婧婧关系的信息。孰料,无意插柳之举竟生出一段真情。马婵其人,也是个苦命人,黄一平知其身世后便心生怜惜之情,不忍纯粹予以利用,更不敢有丝毫加害。何况,马婵天生丽质,性情柔弱,在郎杰克身边“干旱”久了,于男女情事便格外知冷暖、懂疼爱,床上床下两套功夫全部悟得透熟。因此,黄一平耽于马婵营造的温柔之乡,一时竟有了乐不思蜀的意思。 不过,话也说回来,这期间黄一平也曾萌发过离开章娅雯的念头,其原由除了那次她因为妹妹编制的事,帮助规划局长于海东当说客外,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还是她的那个妹妹,又单独来找过黄一平,这次不是帮于海东,而是为另一个房地产商说情。那个头脑简单的小妹妹,说是那个房地产商承诺,只要她能够帮忙与廖市长接上头,就帮她将住房由中套换成大套,据说差价四五十万哩。那个房产商黄一平自然认识,是个在业界名声很差的混世魔王,因此当即便拒绝了。事后,黄一平虽然非常生气,却也并未过分计较,更没向章娅雯提起过,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只是其妹的私下动作,姐姐应该不知情。况且,每每回忆起与章娅雯相爱一年多,总是感觉患难之情得来不易,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轻言放弃,这才打消了分手的想法。 这次,等到章娅雯主动约见,他这才如梦初醒,直呼不妙与不该。 周六晚上,廖志国照例回了阳江,黄一平随便在汪若虹那儿找个借口,早早来到章娅雯家。进了门,竟然发现摆了满满一桌佳肴、美酒,于是就问:“今天什么日子?这么隆重!” 章娅雯莞尔一笑,说:“你难得来一次,就为你光临,才如此隆重!” 黄一平听了,心里有些酸,赶紧上前拥了章娅雯,做些必要的安慰与铺垫。 “既然饭已备好,就先吃饭吧,反正今夜属于你了。”黄一平建议。 “好,听你的。”章娅雯闻言挣脱黄一平怀抱。 黄一平不经意间发觉,她在动手布置碗筷时,眼里竟然盈满泪水,心里更加不安,暗想:今晚一定要好好安抚她,让她快乐起来。 因为少有的时间充裕,两个人的晚饭吃得很从容。桌子上,都是黄一平喜欢的菜品,除了阳城特产的鱼类,还有几道精心烧制的新鲜蔬菜。黄一平知道章娅雯有些酒量,就劝她一起喝了些红酒。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章娅雯话渐渐多起来,脸色也慢慢活泛。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么?”章娅雯问。 “是哪个第一次?我们有好几个第一次哩。”黄一平明知反问。 章娅雯不羞不恼,顾自回忆起两人相见时的情景。 黄一平惊异于她的记忆准确,更惊异于她描述的生动、传神。在章娅雯嘴里,从资料室里的初会,到相互间愉快的交流,再到家里的肌肤之悦,点点滴滴居然丝毫不差,而且即使是做爱过程与细节,也完全是快乐与激情的再现,而少有快感的成分。 男人毕竟易于冲动,黄一平在章娅雯的叙述中慢禄能自已,当即走到对面抱起她,走向房间,连澡也来不及洗,便上了床。 整个过程依然充满了激情,却没有出现往常大呼小叫的场面,而且黄一平在欲火消散的那一刻,竟然发现章娅雯早已泪流满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他问。 章娅雯起身穿衣下床,用手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这才在床边一张椅子上坐下,说:“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我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简直是晴天霹雳一般,让黄一平不能自制与相信。 “我说的是真话,一平。我曾经告诉过你,有一个大学同学一直在追求我,而且已经离婚多年,现在我已经答应他,并且婚后就搬到他那个城市。”章娅雯眼睛直视黄一平,肯定地说。“你不是说对他一直没感觉吗?怎么现在——” “是的,我是说过对他没感觉,也说过要做你一辈子的情人,可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些话都成为过去了。人是可以而且应当改变的,包括你和我,都一样。”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生气了?”黄一平问过之后,生怕章娅雯果真会说出什么。 “你做什么都不存在错与不错。我觉得,我们只要曾经爱过,而且是真心相爱,就一切都有了。至于分开,那是迟早的事,也是缘分注定,何必强求!”章娅雯的话很宽容,也很哲学,表情却愈加伤感、哀怜。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难道不能改变了?”黄一平眼里充满无奈与不甘。 “我们认命吧,一切都是命运决定!”章娅雯坚定地点点头,顿时泪如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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