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小桥老树 > 侯卫东官场笔记⑧ >  上一页    下一页
五十


  他将蒋希东送到门口,一边握手,一边道:“蒋书记,作为党委书记,你对絹纺厂有着义不容辞的职责,出了事情,项波要负责任,你同样要负责任。”

  蒋希东道:“侯市长,今天谈的这些事情,我更多的是出于对绢纺厂的爱护。”

  侯卫东鼓励道:“市政府对绢纺厂寄予了厚望,希望你和项波精诚团结,将絹纺厂的事情办好。”

  此时,蒋希东与项波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除了杨柏,蒋希东的六员干将以及六员干将手下的科长、班组长们,纷纷采取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致使绢纺厂的生产经营受到极大影响。项波的每一项政令,蒋希东都暗地反对,两人的斗争已经如火如荼。从侯卫东办公室出来,回到厂里以后,蒋希东按照原定计划,带着四十三名干部以及两百名普通群众的签名,直奔岭西。

  在省委办公厅,蒋希东黑脸通红,道:“赵部长,我知道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找你,有违组织纪律,让你为难。可是,事关我们絹纺厂六千员工的生死存亡,请您无论如何也要转交给钱书记。”

  赵东在沙州当市委组织部长时,与蒋希东关系挺不错。当赵东灰溜溜离开沙州时,蒋希东一直跟随在其左右。在随后的时间里,两人一直都有交往。

  赵东初任钱国亮的秘书,伴君如伴虎,伴封疆大吏如伴狼,为了彻底稳固自己的地位,他必须要按照钱国亮的要求来约束自己的行为。

  尽管他同蒋希东私交良好,却不想坏了钱国亮的规矩。他沉默了一会儿,直言道:“钱书记最讲规则,这事还是通过沙州市委、市政府向省里反映。”

  “不管什么渠道,先请赵部长过目。”蒋希东取出厚厚的一封信,郑重地用双手递给赵东。

  这一封信前面平淡无奇,后面两百四十三个签名却是红彤彤一片,皆为血字。

  看了血字,赵东脸色变了变。他在沙州任市委组织部长时,敢为农民负担重鸣不平,身上有着古代的侠义之情。但是,前一次的经历让他刻骨铭心,如今的位置让他小心翼翼。看了三遍血书,他没有改口,道 :“此事最终还得交给沙州,沙州几位领导态度如何?”

  蒋希东咬了咬牙,直接在赵东面前刺刀见了红,道:“市委朱书记对企业工作不熟悉,基本上没有什么实质性动作。黄子堤心术不正,将项波弄上来当厂长,又让易中岭暗地与项波捆绑销售。分管副市长侯卫东倒是个内行,也肯做事,可他说话算不了数。”

  赵东对于朱民生没有好印象,反倒是对市长黄子堤的印象挺好,他没有在蒋希东面前表露感情,道:“你别这么说市委、市政府领导,哪怕是私底下也别说。絹纺厂的事情最终还得依靠沙州市委、市政府,这一点你必须要想明白。”

  蒋希东道:“省里应该出面,毕竟涉及六千人,若是闹起来,就是件天大的事。”

  赵东沉吟着道:“老蒋,此事直接交到我手里,不妥当啊,如果有另外的渠道,我就好处理了。”这句话是提示,也大有深意,就看蒋希东能否领悟。

  蒋希东离开以后,赵东心情不佳,他总觉得欠了市绢纺厂一笔账。可是,在什么山头唱什么山歌,屁股决定着脑袋,在他的这个岗位上只能如此处理。

  蒋希东离开省委,脸色阴沉,比煤炭还黑。他坐在小车上,闷头吸烟,接连吸了两支,烟在车内聚集,如雾。他细细回想着赵东最后的一句话,猛然间,他想起了赵东说过的”另外的渠道”,马上拿起了手机,咬着牙给杨柏打了电话,道 :“我与赵东见了面,如今要多管齐下,有理有节弄出点声势。你以厂党委名义给省委写信,给省委组织部、省纪委、省政府写信,给省级相关部门写信。”

  挂断电话,蒋希东拿着信转身直奔岭西机场。

  在蒋希东离开省委给杨柏打电话时,侯卫东带着朱言兵厂长来到省政府。

  在楚休宏办公室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周昌全回到办公室,侯卫东赶紧和朱言兵迎了上去。

  稍作寒暄,周昌全戴上了眼镜,坐在沙发上,道:“你们两人先等一等,我看一份材料。”

  朱言兵将腰板挺直,一动不动。

  侯卫东观察着看报告的周昌全。周昌全已经五十来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迹,最明显是头发已经斑白一片,额头上留着深深的川字纹。

  他专心致志看着报告,不时还皱一皱眉毛。看完报告,周昌全取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道:“思路还是可行的。”

  侯卫东坐得笔直,道:“沙农如果不尽快找到婆家,只怕再打几个大浪就会散架。”

  周昌全又询问了朱言兵一些具体问题。

  朱言兵对这位曾在沙州一言九鼎的市委书记很敬畏,平时说普通话总是字正腔圆,今天说起来结结巴巴。

  周昌全在沙州执政时间长,对沙农厂的情况了然于胸,道:“我没有反对意见,有三点你们要注意,一是国有资产不能流失,沙农和岭车都是岭西企业,合并起来手续倒不是太复杂。二是税收要留在沙州。三是工人情绪要安抚好。”

  朱言兵是一门心思合并到岭西汽车厂,事情眼看着就要成功,他心里却涌起难言的滋味。

  正在愣神之际,周昌全道:“朱厂长到赵秘书办公室等一会儿。”朱言兵赶紧提着包,弯腰向周昌全微微鞠躬,恭敬地离开了办公室。

  关了门,周昌全打量了侯卫东一眼,停顿几秒,才道:“步高在沙州做生意,他老子当政协主席,这事反应挺大。听说四大班子办公楼是步高的公司中标,你给我说实话,这中间到底有没有猫膩?”

  当步高中标时,侯卫东就料到周昌全会有如此一问,他挺直胸膛,道:“老领导,从我个人的想法来看,我不愿兼任南部新区筹备组组长一职,可是市委常委会定下来以后,我只能服从。但是,我只管宏观不管具体事,只管定规则不管具体操作。南部新区交易平台规则是我确定的,但是具体招投标我绝不过问。”

  “我听说,南部新区水泼不进、针插不入,有没有这样一回事?卫东,你有锐气、肯做事、有主张,这都是好事。子堤毕竟是市长,他这人虽然有些黏糊,大节还是不错。你和他也是老同事,应该与他合作得很好。南部新区的事情,绝对不能绕开市政府,否则你要犯错误。”

  周昌全对秘书长黄子堤或者说是副书记黄子堤有较深的认识,对市长黄子堤则了解不够,而他一直认为侯卫东锋芒毕露。前几天听到黄子堤的诉苦以后,他批评了黄子堤,又来劝导侯卫东,各打五十板子。

  侯卫东明白周昌全的意思,暗自苦笑,道:“老领导,您放心,我一定执行您的指示。”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是周昌全经常说的话,因此,侯卫东没有为自己辩护。在周昌全观念没有转过来时,辩解,意味着不接受老领导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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