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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王步凡急忙说:“我会记住您老的教诲,永远保持共产党人的本色,绝不会在腐败两个字上犯错误!”

  张问天补充说:“步凡从县处级干到副厅级,从来不收礼,连一些烟酒都不收,他在我们天野是出了名的廉洁干部。”

  “这就好,这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只要有能力又廉洁就有前途。步凡啊,你大胆地工作,你进步的事我会帮助你的。”这时副委员长的秘书进来了,交给他一个包,副委员长说:“我把仅有的那点积蓄全部取来了,也只有二十万,不够的那部分日后我再补寄吧。”

  张问天与王步凡对视了一下也不敢说什么。副委员长继续说:“步凡,你祖上能够传下来郑板桥的画,说明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说到郑板桥,他可是个君子呢。郑板桥爱吃狗肉,穷人送给他一碗熟狗肉,他都会以一幅字画答谢。而那些达官权贵们就是送他百两甚至千两黄金,也不愿为之著一笔。郑板桥本人奉行‘作画用以慰天下穷人’的宗旨,颇有美名。而现实生活中有些下属对上级专门投其所好,为的是从权力那里得到好处,这一点你们在基层千万要当心,很多干部的本质不坏,是被别人拉下水的。”副委员长侃侃而谈。

  王步凡此时有些窘迫,他听了副委员长的话有点儿汗颜。其实自己不也在投其所好吗?他暗暗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绝不再干送礼这种事情,有违自己的个性,有辱自己的人格。

  副委员长把钱递给张问天说:“老张,这幅画最低价也值三四十万,我先给二十万,日后再补齐。”

  张问天捧着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王步凡没有想到副委员长办事这么认真,令他肃然起敬。他觉得职位越高的人反而越平易近人,办事也越讲究原则,不像基层干部那么随心所欲。

  张问天看时间不早了,就提着钱袋子告辞说:“我们走吧,你老兄也该休息了。”

  王步凡道:“明年的九月九,天野市的石榴会大丰收的,我们准备在那个时候搞第二届石榴节,到时候您老一定光临天野指导工作。”

  “这是个好事,重阳节敬老人,吃石榴有益身心,到时候我一定去天野看看。”副委员长满口答应。

  出了副委员长的小院子,仍是秘书相送,副委员长站在门口挥手致意,一直到看不见车时才回身。

  张问天和王步凡带着《风竹图》离开宾馆后,叶知秋的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她怕副委员长拒收这份厚礼,那样可能会把好事办砸。她觉得王步凡的行为是在跑官,虽然她从内心不赞成这种做法,由于她爱王步凡,也能够理解丈夫的苦衷。她知道丈夫为人正直,跑官并不是出于本心,而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这样做。她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等着,一直不见王步凡回来,心中越发不安,就叫了梅慧中赵谦理和叶慕月来打扑克。十点钟,张问天和王步凡提着一个包回来了,脸上的笑容已经告诉叶知秋事情办成了。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她这时已经懂得王步凡经常说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的含义了。

  王步凡还没有坐下,手机响了,他一接是乔织虹打来的,先问了书展的情况,王步凡告诉她书展一切都很顺利,已经于下午结束了。乔织虹先是祝贺了一番,然后说:“那个啥,你明天安排活动了吗?”

  “我想到中央党校看望一下涛繁同志,另外想到人民大学去看望一下儿子含愈。乔书记有事吗?”

  “不好意思,那个啥,我一时回不去。我看你把明天的活动取消吧,有两个急事,一是文史远同志出车祸了,也不知什么情况,听说是住医院了,一是西城区区委书记匡扶仪同志出事了,听说人已经不行了,你赶回去代表市委慰问和吊唁一下吧。”

  王步凡听了乔织虹的话一下子瘫坐在床上,他有一种预感:文史远出车祸与他竞争市长有关,匡扶仪的牺牲只怕与腐败分子有关。乔织虹在电话里连续喂了几声王步凡才回过神,他不便问乔织虹在哪里,只答应立即赶回天野去。合了手机,匡扶仪的音容笑貌仍在他脸前晃悠,那么正直的一个老纪委书记就这么走了,让王步凡刨心挖肝地悲痛,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

  叶知秋坐在王步凡身边,电话内容她听得很清楚,急忙去卫生间里取来毛巾递给王步凡,自己也流泪了。

  让王步凡闹不明白的是:时运成是纪委书记,乔织虹为什么给他打了电话。据王步凡推测,可能乔织虹对时运成驾驭全局的能力有所怀疑,因此才给他打了电话。

  梅慧中听说王步凡要连夜赶回天野,就说:“开夜车太辛苦了,王书记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看有没有往天野去的飞机。”说罢梅慧中到房间外边打电话去了。过了两分钟,梅慧中回来说:“王书记,正好十二点有去云南的飞机,到天野做短暂停留,我已经订了三张机票,你和嫂子还有伯父坐飞机回去吧。我们几个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就乘老乐的车回天野一趟。老乐,走,咱们去机场取机票吧。”

  乐思蜀应了一声,就和梅慧中出去了。王步凡现在越来越觉得梅慧中这个小伙子不错,心想适当的时候要把他调回天野去。

  梅慧中一走,赵谦理和叶慕月说他们要去收拾一下行李,起身告辞。房间里只剩下张问天王步凡和叶知秋。王步凡仍然有些伤感,叶知秋为了分散王步凡的注意力就问张问天:“张伯,你以为副委员长会给马疾风书记打电话吗?”

  张问天摇摇头说:“这种事情只怕打电话不合适,要在见面的时候于无意间说出来效果才好。官场上的事情说它神秘很神秘,说它平常也就是主要领导人的一句话。”

  叶知秋点点头,觉得继父把很复杂的事情用简单的道理已经说明白了,这时她望着王步凡问道:“画收下了?”

  王步凡擦了擦泪说:“副委员长很清廉,画是收下了,但是他老人家让秘书取了二十万块钱,说是他的积蓄就那么多,不然要多给点儿的,可能以后还会寄钱的。”

  张问天也说:“人家对字画很在行,展开《风竹图》一看就连声说是真品,他还说按市场价那幅画远不是三十万能够买到的。”

  叶知秋吓得吐出了舌头,没想到一幅破画会那么值钱,此时她心中的一块石头真的落了地。

  王步凡这时说:“知秋,张伯一生很贫苦,他的儿子张浩现在还没有房子,虽然我和孔放远同志打了招呼,已经给他安排了个东南县水利局的副局长,但是没有房子怎么行呢,这二十万块钱就给张伯吧,让他老人家留点儿,再给儿子一些,让张浩买套房子,县里边的房子便宜,十万块钱买的房子就差不多了。”

  张问天说啥也不答应要这笔钱,把叶知秋都急哭了。张问天见王步凡和叶知秋心意诚恳,只好答应了。张问天忽然问道:“步凡,搞书展这笔钱你准备怎么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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