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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王步凡站起来说:“走,到岭上去实地考察一下。”于是大家一齐走出办公室,坐上车往岭上去,再没有见张扬露脸。

  正值隆冬时节,西风怒吼,万木凋零,一派肃杀景象。在临河镇的岭上,王步凡王宜帆和林君他们冒着寒风实地查看了一下,估计平整之后能平整出两千多亩场地。王步凡问林君够用不够,林君说足够了。于是他们就现场办公,与临河镇政府和村里商谈占地问题。这时王步凡的手机响了,一接是扬眉打来的,说是舒爽被人打成重伤,现在正在县人民医院抢救,详细情况没有说。挂了电话,王步凡犹豫了一下,觉得夫妻一场,舒爽一个人带着含嫣过日子也不容易,这事他不能不管。王宜帆问怎么回事,他不想说舒爽被打了,就说前妻舒爽病得很重,住了医院。王宜帆就催他快回去看看,王步凡只好让王宜帆和林君留下来谈征地的具体事宜,自己先回天南。

  车行在天南大街上,王步凡隔着车窗玻璃见夏瘦梅挽着聂进琛的胳膊在逛大街。很早王步凡就听人说夏瘦梅在给贾盛当情人的同时也是聂进琛的情人,现在贾盛因嫖娼的事受了打击,得心肌梗死死了,聂进琛正好老婆得脑溢血死了,一对老情人又团圆了。夏瘦梅比聂进琛要小二十多岁,老夫少妻也不怕别人笑话,挽着胳膊招摇过市。王步凡暗骂夏瘦梅下贱,他越来越对这个女人反感了。夏瘦梅自王步凡当了书记之后,有事没事夏瘦梅和聂进琛总爱往他家里跑,王步凡对他们很不热情。夏瘦梅似乎像没觉察一样,该怎么来照样怎么来,且很随便。叶知秋为人随和,每次夏瘦梅和聂进琛到来,她还很热情地招待他们,王步凡却总是热情不起来,他讨厌夏瘦梅这类女人。夏瘦梅曾经不止一次找王步凡为聂进琛的儿子聂太前说情,碍于老同学的面子王步凡还是把给聂太前由乡长提拔了书记。

  车子已到了医院门口,小马下车买了花篮和王步凡来到病房,找了一阵子终于在一间普通的病房里找到了舒爽。舒爽头上被打了几处伤,已包扎了,躺在床上。李浴辉的爱人在陪护她。见王步凡来看她,舒爽把脸扭到一边去哭,并不和王步凡说话。舒爽一哭,王步凡心里也有些悲哀,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在他们虽然离婚了,但她毕竟还是含愈和含嫣的母亲,也还没有再婚,打断骨头仍连着筋呢。

  王步凡询问事情的经过,李浴辉的爱人说:“舒老师工作一向认真,前天学校里有个叫杨兵的学生去还图书,他把图书弄破了好几页,舒老师说让他赔钱,杨兵不肯赔钱就和舒老师吵了起来。舒老师脾气不好,抬手打了杨兵几个耳光。谁知杨兵的哥哥杨帅是城关镇有名的混混儿,杨帅闯到学校的图书室里,从腰里抽出一根铁棍儿,不由分说向舒老师的头上打了两棍,还打了舒老师两个耳光,舒老师头上受了伤,左耳膜也被打穿孔了。”王步凡听完事情的经过,认为杨帅可恨,舒爽太傻。这年代像她这般认死理的人还有几个?学生将图书弄破了几页,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怎么能动手打学生呢?这件事情本身是舒爽的不对,一旦学生反映上去,她非受处分不可。现在被人打成这样,也是自找苦吃。但是不管怎么说舒爽是县委书记的前妻,如果不摆平这个事,让他也没面子,气也不顺。但要摆平,闹大了也不好收场。王步凡正在思考这事如何处理,县直中学的副校长伊扬眉随校长来看望舒爽,扬眉现在的精神面貌好多了,打扮也和过去判若两人。王步凡点点头没有和她说话,也没有责怪校长。校长自己觉得没趣,一直在作自我批评。接着乐思蜀带着田园和龙彪来了。

  乐思蜀一进门就嚷道:“反天了,他妈的,这个杨帅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殴打县委书记的老婆,这还了得?立即让公安干警去抓他!”中国人就这样,女人跟男人离了婚,在没嫁人之前,仍然被视为前夫的妻子,因此乐思蜀才这样说。王步凡觉得这事还要想个好办法,不能很草率地抓人,一抓人就把事情闹明了,闹大了,对他影响也不好。于是他招呼乐思蜀田园和龙彪到了病房的外边,谈了自己的想法。

  龙彪一拍胸脯说:“叔,古语说,官不治,民治;民不治,贼治;贼不治,匪治。‘白道’上不便解决的事就从‘黑道’上解决,这事交给我了,你别管,我一定会摆平的。我龙彪闯天下的时候,杨帅那个小羊羔子还他妈的在吃奶呢!这几年小龙想退出江湖了,可我还没有完全退出呢,哪可轮到他那小子张狂了?叔,我去去就来。”

  王步凡赶紧叮嘱龙彪道:“小龙,事情摆平就算了,别把事情弄大,弄大了不好收场,也让叔下不来台啊。”

  “叔,你放心,侄子办事是讲究分寸的,不然哪里有今天。”龙彪说罢气呼呼地走了。

  龙彪刚走,王步凡就后悔了,他觉得这样的解决办法多有不妥,一旦龙彪弄出人命来,岂不要危及他王步凡的声誉,他越想越怕,就赶紧让田园去制止龙彪,说这个事情考虑考虑再说,最好还是依法办事。田园赶紧追龙彪去了。

  田园下楼走后,王步凡才和乐思蜀商量如何解决这个事。乐思蜀说:“杨帅其人我清楚,大法不犯小法不断,拘留不下十次了,像这样的事,也不过是再拘留一次,大不了按重伤害判一两年刑,又不能判得过重。他大概也不知道舒爽是你的老婆,如果知道他只怕也不会这样做。这种人往往是既会当爷也会当孙子,公安局也拿他没办法。他又没犯过什么大案,如果判得过重,闹明了,对你影响也不好,好像县委书记的老婆就和别人的老婆不一样。再说,通过正当渠道也不一定能解决根本问题。杨帅曾和交通局的一位副局长有矛盾,这小子三天两头去闹事,拘留之后放出来照样去闹,在这种人眼中,他可不在乎什么政府官员。后来交通局的那个副局长惹不起他,只好通过城关村委的人请杨帅吃了一顿饭才摆平了此事。”

  “难道目前天南的黑恶势力很猖獗吗?思蜀,你抓政法工作也不管管?”王步凡担心地问。

  “其实并不严重,龙彪现在改邪归正,也就剩下这个杨帅了。他不结帮,是一个人单干,也没媳妇,大法也不犯,还真有点儿拿他没办法。”

  王步凡和乐思蜀谈论了一阵子,见田园和龙彪回来了,他们见到王步凡也不说话,径直进了病房,王步凡和乐思蜀急忙跟了进去。

  龙彪把一撮带着肉皮的头发和一万块钱放到舒爽的面前说:“婶子,这事侄子给你摆平了,我把杨帅头上的头发割下来一块问他是认罚还是认打,认打就把他耳朵也打聋,腿打折,认罚就拿一万块钱医药费,那小子跪在我面前哭着说认罚,情愿赔偿你一万块钱,保证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他也没有钱,还是去借的,婶子你看还有什么要求?”

  舒爽竟很满足,很解气地笑了,说:“谢谢你好侄子,你为婶子出了恶气,这样我心里就平衡了。”

  舒爽心里平衡了,王步凡心里却不平衡。他越发越觉得舒爽的头脑简单,容易感情用事,说不定以后还会惹出什么麻烦事来。他想劝舒爽几句,又知道舒爽的性格,根本听不进去别人劝,只有到捅了窟窿时会哭会闹,别的啥本事也没有。因此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和舒爽多说话,免得讨了没趣。王步凡望着龙彪就突然觉得此人也有可用之处,就把田园拉到一边说:“小田,对一些有前科的人要注意帮教,既然龙彪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你是否跟城关村委说一下,让他当个治保主任多好,这样他也可以帮助公安局治一治城关村的地头蛇,让你们省很多的心。像龙彪这种人只要改正了过去的恶习,该用还是要用的,我看这个人讲义气,很有正义感,和地痞流氓是有区别的。”

  田园拍一下脑袋说:“王叔,还是您站得高看得远,您一语提醍梦中人,这个办法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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