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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那当然,我那里保证一荤一素一汤,三块钱。裘书记,咱俩要不喝两杯?”裘耀和把手一挥:“酒这个东西只能用来赚钱,不能喝!”

  朱明大笑起来:“裘书记,你这话不是让人笑掉牙了吗?没有人喝酒了,钱从哪里赚?”

  “对,对,对,我自相矛盾。”裘耀和笑起来了,“我是指我自己不能喝,你照喝,只要不花公家钱!”朱明说:“裘书记,中国有句话,叫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赌钱!”

  “好,那找机会,我请客,非让你喝个够!”出了县委大楼,二人直奔检察院。“裘书记,中国目前有一件事非治理不可!”

  裘耀和看看朱明,不知道朱明想说什么,他们都只不过是县处级的领导,哪能管得了整个中国?

  朱明接着说,“我看到一个材料,我们国家一年吃掉公款高达40个亿!”朱明看着裘耀和,“有首民谣编得很形象,也很深刻。”裘耀和心不在焉地说:“是怎么说的?”

  朱明停住脚步看着裘耀和说:“这首民谣叫做《大嘴歌》:‘大嘴到底有多大?满席盛宴吞得下,黄金作料十万元,肚皮胜过黄金价。大嘴到底有多大?三峡工程吞得下,全年突破千亿元,肚皮未筑拦河坝。大嘴到底有多大?全国教育吞得下,少年儿童属未来,肚皮不管书与画。大嘴到底有多大?莫非国家吞得下?倘若当真吞国家,山河入肚能消化?’”

  裘耀和沉思了片刻:“这虽然是一首民谣,却反映了大吃大喝触目惊心的问题。”裘耀和停了停,又说,“我现在是一个县委书记,在我的权力范围内,我必须管!在石杨县范围之外的事我管不了。”

  朱明说:“裘书记,我坚决支持你。”“老朱,那几个人情况怎样?”

  朱明放下筷子说:“裘书记,这几个人的案子越审越复杂,有些东西并不是县检察院能办的,据那个外号叫周摇头的乡党委书记交代,他的前任在乡里混不下去了,用3万元钱买了县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职位,而他自己也是花了2.5万块钱才买了乡党委书记职位的。”

  裘耀和吃了最后一口饭,轻轻地敲着筷子说:“老朱,一定要按政策办案,同时要做好这些人的思想政治工作,在任何时候都要实事求是,并要帮助他们解放思想,放下包袱。我想,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可能会更复杂,涉及到的人职务高,权力大,所以,你和老汪一定要密切配合,认真按政策办事。”

  “这些我已经想到了。”朱明站起来说,“裘书记,到我办公室坐坐吧!”裘耀和边走边说:“你们和纪委要考虑如何协调办案,不管涉及到谁,只要证据确凿,绝不能手软。”

  “裘书记,现在我们只能抓主要的,而且都是重要岗位。”朱明说,“有些人都必须经过县委常委才能‘双规’和立案的。”

  “老朱啊,现在常委会也比较复杂,有些问题还不能在常委上研究,倒不是怕常委会通不过,而是怕事情还没办,消息就走漏出去了。”裘耀和思考了一会儿,“这种局面要尽快解决,不然他们又说我是人治,不过法治社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从人治到法治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在目前石杨这样的情况下,依靠法治恐怕是不行的。我宁愿背着人治的黑锅也要把目前石杨的各种问题处理好,所以,凡是关于这类问题,只能由我和浦县长、部分常委通气后,代表常委的意见去实施。”

  “裘书记,我理解。”朱明说,“我是学法的人,人治和法治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任何一个国家都将经历人治——人制——法制——法治的不同阶段。任何法治行为的主体一定是人,只有人治的经验上升为制度,并通过法定的程序固定下来,最终才能达到法治。没有哪一个社会是纯粹的人治或者纯粹的法治,政治的运行实际上往往是在一种中间状态下进行的。”

  “我也知道,”裘耀和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有人在背后骂我独断专行、个人英雄主义,可是我天生就不是那种人云亦云、无所事事的人。你说,像目前石杨这种状况,我占着县委书记的位置而无动于衷,等待哪一天有一种完美无缺的制度来制约腐败,制约权力,靠法治来建设这个150多万人口的大县,谁能告诉我,等多久,1年,2年,5年?”裘耀和看着朱明,“朱明同志,你是学法的,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停了停,朱明没有回答裘耀和的问题,裘耀和又说:“我是学农的,毕业后一直在搞科研,我重视的是结果,只要结果正确,什么过程并不重要。”

  “裘书记,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朱明不以为然地说,“中国是一个经历了几千年封建统治的国家,封建的代名词是什么?是落后。封建社会的历代王朝都在搞世袭制,一个皇帝还健在时就立太子,皇帝死了,太子还是幼子,就继承皇位。一个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封文武百官。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一直延袭至今,一个单位搞得好坏,完全取决于主要领导的道德、素养和人格。这确实有点太危险,也太可怕了。你问我建立一个法治国家需要多久,我不知道。所以,裘书记,石杨人民希望有一个好官、清官、能人,把老百姓往正道上、大道上、富裕路上带一带,引一引。”

  电视台《焦点》栏目曝光了石杨县扣干部职工工资修路的事之后,尽管在社会上引起一场舆论波澜,引起了省市领导的重视,可皇朴人率领的省市调查组却再也没有什么可调查的了。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皇朴人绞尽脑汁在琢磨这个调查报告该如何写才能达到他此行的目的。他多次请示调查组组长韦彬,可韦彬每次都说不急不急,所以调查报告还迟迟没能动笔。

  回到市里的第二天,皇朴人就接到了蒋开盛打给他的电话,告诉他省、市纪委有人到了石杨。皇朴人虽然似信非信,但是心里却万分恐慌。当初听说省里来了个书呆子处长接替他的县委书记,他心里不以为然,老实说他在县委书记这个职位上一干就是七八年,什么人没见过,一个39岁的县委书记,一个从家门到学校门、到机关大门的“三门”干部,知道县委书记是怎么当的?可是现在看来,他必须重新认识裘耀和,他的扣工资筑路事件惊动了省委、市委,电视台《焦点》曝光了,省市调查组也来了,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干得红红火火。自从安宜斌被“双规”那天起,他的心里就没平静过,如果省、市纪委真的进驻石杨了,那一场特大的暴风骤雨就真的要来了。

  不管怎么说,他对蒋开盛说的省、市纪委有人到了石杨的消息还是非常敏感的,现在石杨那边所有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的,官方没有证实省、市纪委专案组进驻石杨,或许是以讹传讹吧!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在怦怦地乱跳,像偷了东西似的。直到晚上10点多钟,皇朴人犹豫再三,决定给梅处长打个电话,摸摸底。

  皇朴人看看表,尽管已经是晚上10点45分了,他还是按梅处长给他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可是电话却传来了“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未使用”!皇朴人怀疑自己拨号有误,可是反复拨了一次又一次,得到的回答还是这句话。

  此时,皇朴人的心中咯噔一下,突然间对梅处长产生了怀疑。现在想想梅处长的出现,以及和他的交往,几乎有点荒唐。那是他出任副市长不久,全市召开经济工作会议,出席会议的代表有300多人,加上市政府有关人员,与会人员达400多人,3天会议就要结束了,皇朴人作为市政府领导,大有春风得意之势,那天他酒喝得也有七八成,就在大餐厅乱成一团时,给他敬酒的人一拨又一拨,到后来他已经失去控制,这时有一个风流倜傥的年轻人来到他面前,喝完酒就抓住他的手:“皇市长,有机会到省城,我做东!”

  皇朴人醉眼蒙眬地说:“请问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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