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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蒋开盛勉强说:“好。”就在这时,裘耀和的手机响了,他站起来对蒋开盛说:“你走吧!刚才我说的两件事由我亲自抓,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裘耀和一边看着蒋开盛的背影,一边打开手机。原来是郁钟打来的电话:“裘书记,我向你汇报……我向你检讨……”“老郁,你在哪里?”裘耀和问。

  “裘书记,我在宿舍里,”郁钟显得慌张而又胆怯地说,“我向你反映耿直受贿案的详细情况……”“那好吧,你到纪委办公室来,我和汪书记等你。”裘耀和说。

  大约过了不到10分钟,郁钟来了。裘耀和一看,此时的郁钟和几天前的纪委书记完全判若两人了,头发蓬乱,精神不振,脸上的表情极其沮丧。

  “裘书记,耿直的案子确实让人费解。”郁钟哭丧着脸,“其实在我印象当中耿直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同志,工作积极,为人直爽,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性格耿直。当我听说他办案受贿时,我也有些不相信,后来县委领导拿着人民来信,狠狠地批评了我,要我严肃处理。开始我认为这个案子证据不足,可是……”

  裘耀和的目光在郁钟身上停留了很久,“郁钟啊!那天早晨在招待所时,你就说把耿直的有关材料拿给我的,可是,至今材料呢?我是不是可以说你是阳奉阴违呢?”

  “裘书记,我……最近的情况……”郁钟尴尬地低着头,“从那天之后,我就得知我的工作……”

  “一个人患得患失必然害了自己。”裘耀和说,“至今你还在犹豫不决。你可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啊!连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连是非都分不清,还能当纪委书记吗?”

  “我,我自己也想过,可是……”郁钟低着头,不敢正视裘耀和。“可是什么?无非是利益问题,我不懂你这样做究竟能得什么好处?”

  “我对不起组织,也对不起耿直!”郁钟自责道。裘耀和说:“纪委、反贪局、法院都是一致意见吗?”

  郁钟说:“怎么说呢,在法制还不健全的社会里,任何个人绝对抗不过组织,何况这么一个强大的力量。”裘耀和拉长了脸,说:“你说的是哪一级组织?”

  郁钟红着脸说:“一把手就是组织,因为一把手手里有绝对权力,我一个小小的县纪委书记能违抗得了吗?”

  裘耀和想了想说:“有没有什么其他背景和原因?比如说耿直干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或者说冒犯了谁?”

  郁钟说:“耿直在县纪委嘛,平时自然了解一些干部的问题,比如买官卖官问题,有人买,那就必然有人卖,谁才能卖,可想而知。这事耿直曾经向我反映过,但是一则是因为证据不足,再则,纪委又如何管得了这些人的问题,所以我没有表态,甚至劝他不要超出自己的职权范围管事。大概他后来利用去市纪委办事的机会,向市纪委反映了一些问题。”郁钟没有再说下去,低着头,不敢正视裘耀和。

  裘耀和拉下脸说:“这就是你这个纪委书记干的事?仅凭这一点,你就是一个不称职的纪委书记,说明市委把你这个纪委书记免掉是正确的。”裘耀和敲着桌子说,“你连是非都不分,纪委书记是管那些违法乱纪干部的,可是你对腐败现象不反对,不查处,反而对反腐败的同志陷害、诬蔑!你呀!你,耿直可是你领导下的干部,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家破人亡吗?”

  郁钟耷拉着脑袋说:“裘书记,我有时也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谴责,可是处在这种气候、这种环境当中,自己……唉!现在已悔之晚矣!”

  “希望你把你自己知道的情况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也许对你会有好处的。”裘耀和认真地看着郁钟,“我们共事时间虽然不长,你还不了解我,我不希望看着一个同志走下坡路,我们都是有父母、有妻子儿女的人。”

  郁钟低着头,神情极其沮丧,裘耀和又说:“同时,也希望你捎个信给他们,千万不要再耍小聪明了,欠下人民的债迟早是要偿还的,不要认为我们国家法制还不健全,就可以胡作非为。”裘耀和扔给郁钟一支香烟,“你知道老百姓怎么看你们吗?我来石杨之后,每天都收到大量人民来信,有的真是怵目惊心呀!”

  郁钟觉得裘耀和每次说到“你们”这两个字时都特别刺耳。对于裘耀和说的“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郁钟虽然心知肚明,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两个字从裘耀和嘴里说出来,他听起来就不那么舒服,而且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甚至他感到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已经把他们圈在一块儿了,在这一瞬间,郁钟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把“你们”排了又排。

  黑夜已笼罩了整个县城,凛冽的寒风中,石杨县城渐渐地安静下来了,只有几家舞厅、夜总会里的人在轻歌曼舞。

  这时,由县公安局副局长许林带队领6名刑警正守候在县城南郊护城河的大桥下。据侦查,高桥乡党委书记留亦惠的独生子留丙利,也就是那天晚上欲强奸乔玉秀被裘耀和碰到的那个小平头。这个家伙每天晚上都在县城鬼混至深夜,这里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然而,抓捕小组在这里等候了3个多小时,却不见留丙利的影子。许林把大家召集到一起说:“我怀疑这其中有诈,现在留下两个人,其余4个人跟我到他家去。”

  夜里2点多钟,许林他们到了留丙利家的门外。这是一处平房小院,四周寂静无声,他们轻轻地接近大门。许林让两名干警守着大门口,让另两人准备翻墙入院,突然,院内传来了狼狗的狂吠声。许林从墙外向院内用手电筒一照,一条大狼狗正向他们扑过来。看来院子是进不去了,他判断留丙利可能不在家。

  许林感觉到这小子可能去了他老子家,但是要去留亦惠那里抓人,他犹豫起来了。留亦惠身居乡党委书记的要职,在县里是一个重要人物,弄得不好,反而把他搞得很被动。他便把这个想法向蒋开盛汇报了,谁知蒋开盛在电话里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无奈,许林的行动宣告失败。

  由县公安局政委尚一民带领的6个人,抓捕一个劳改释放犯,居然也扑了个空。其实,在这次布置严打的动员大会上,尚一民的内心不是没有想过,最近几年来,公安局的许多工作都已经无法保密,当初他也怀疑过一些人,但是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他心里的疑问逐步成了感叹号。

  派出去的6个组,先后都回来了,这时已经是夜里3点多钟。个个都无精打采来到小会议室,几位带队的领导相互看了看,好像打了败仗的将士,有的坐到椅子上,靠在一边,闭上疲惫的双眼。过了一会儿,蒋开盛进来了,大声说:“怎么了?一个个像霜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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