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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方兰,真的。你不知道,我们过去生活在这大城市里,吃饱穿暖,真不知这世界上还有那些让人无法想象的悲惨命运的人!那些手握权柄的官老爷们,不光是贪赃枉法,还残杀人命呀!”管也平的脸色变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我当然知道,我们杂志社接触到的比你多,我们常常接到反映那些领导腐败的稿件,但是,杂志社不敢暴露这些阴暗面。

  所以我们也就习以为常了。有一篇稿子反映干部腐败的民谣说:‘小贪小倒戴手铐,中贪中倒做检讨,大贪大倒做报告,不贪不倒听报告。“方兰看着丈夫不做声,坐在那里一个劲地抽烟,她知道他的头脑里已经飞向那些现实中去了。但她不相信,这几天他就能掌握多少资料。

  管方站在一旁,他还不完全听懂大人的话,轻轻地进了厨房,走到妈妈面前低声说:“妈妈,爸爸怎么了?”

  “爸爸在想问题,你去做作业,听话。”

  一家三口刚端起碗,电话铃响了,管也平对方兰说:“你接,凡无关紧要的人找我,都回答说不在家。”他刚说完又站起来,对已经走到电话机旁的妻子说:“不过省纪委的同志除外!”

  这时方兰已经拿起电话:“喂!访问找谁?……哟!乔书记呀,请稍等……”

  管也平放下碗,走过去,接过电话听筒:“乔书记,你好……省纪委常委肖克俭,周兴标、徐启正两位都是正处。好,太好了,谢谢你乔书记……再见!”

  方兰已坐到旁边,端着碗说:“你不是说保密吗?怎么省纪委乔书记都知道你回来了?”

  管也平低声说:“是我找他的。”

  刚吃了几口饭,电话铃又响了,方兰又去接了,只听她对着话筒说:“请稍等。”

  管也平已经接过电话听筒,说:“请问哪位,噢,肖克俭同志吧!我是管也平,刚才乔书记电话对我说了。那好,我们明天早上七点钟在长途汽车站见面。好,见面再谈。好,再见。”

  管方抬头看着爸爸说:“爸,你明天一早就走?”

  “是啊!爸爸有事。对了,管方,对谁都不要说爸爸回来过,好吗?”

  “好,我知道你在干什么!”

  管也平笑着说:“小孩子,懂什么?”

  “当然懂了,你和纪委书记肯定在搞坏人?”

  方兰说:“不要瞎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怎么不懂,我就是懂,你们在搞贪污犯。”管方说。

  管也平看看方兰,笑起来了,说:“你听谁说的?”

  “我们班一个男同学他爸爸是个大经理,贪污了很多钱,被判了15年。”

  晚上睡觉了,管方对妈妈说:“妈,我今晚睡哪儿?”

  方兰笑了起来,说:“你睡自己房间呀!”

  管方不高兴地说:“一会让我跟你睡,一会让我自己睡!”

  方兰说:“爸爸回来了,爸爸是妈妈的大朋友,你是妈妈的小朋友,大朋友在家时妈妈就要和大朋友一起睡。大朋友不在家时,妈妈就和小朋友睡。”

  管方想了想说:“我又喜欢爸爸在家,又喜欢和妈妈睡,真是矛盾。”说得全家都大笑起来了。

  这天夜里管也平和妻子好像尝到了前所未有的久别似新婚。

  他们做爱那样投入,又那样成功!到了下半夜,夫妻俩一觉睡醒来后,两人拥抱着,亲吻着。方兰说:“你再性交一次吧!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男人不比女人。女人对男人的思念是感情、是心,而你们男人主要是性欲!”

  管也平又一次和妻子做爱了,这次并没有成功,他突然想到沂南县那几个新结识的朋友,想到毕生才一家,想到毕生花疯了,想到艾莉娜的死……

  方兰觉得有些奇怪,搂着丈夫说:“你怎么了?”

  管也平轻轻地摸着妻子的脸说:“方兰,我们过去在城里,真不知道有些人掌了权,胆大妄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方兰偎依丈夫的怀里说:“现在哪里不一样?苦的是老百姓!”她闭着眼,有些倦意,说:“也平,睡吧!你回家只住一夜,明天一早又要走!”

  他们睡了,管也平带着深深的思索睡了。

  沉睡了一夜的省城又喧闹起来了。汽车、自行车、人流,忙碌的早点摊位。公共汽车站旁的人群,还有戴白手套的交警。管也平赶到长途汽车站售票厅门口,远远就看到肖克俭和另外两位同志。他和肖克俭算是认识,那还是两年前的事,他们参加过一次会议,两天的讨论编在一个组。他比管也平大四五岁,又瘦又高。由于股也瘦,眼睛显得特别大,但特别有精神。说话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肖克俭握着管也平的手介绍着说:“这位是周兴标处长,这位是徐启正处长。”又拍拍管也平的肩膀说:“这位就是‘失踪’了的市委书记管也平同志。”四个人一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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