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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唐小舟原本不想回复,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句话:那个女人吗?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抱着吗?他的意思是,我早已经将那件事以及与那件事有关的你这个人放下了,现在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这个女人果然聪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回了一条短信,说,我一定要当面向你解释,请一定给我一个机会。

  唐小舟想,能有什么解释?无非是感情什么的事吧。年轻的孩子们,将感情当成一种游戏,并且希望这种游戏越复杂越起伏跌宕越好。在他们看来,感情游戏就应该是这样的。

  唐小舟经历了一场复杂无比的感情游戏,那样的游戏就像毒药,让人慢性中每直至死亡。他好不容易从这种每药中脱离出去,无论如何不愿再去尝了。对于所有感情游戏,他宁可尽可能地简单,哪怕简单到就像徐稚宫或者孔思勤那样,只有性爱,或者就像邝京萍那样,只是一种交换。如果更进一步,他倒宁愿是舒彦那样,只是一次浅浅的握手。他什么话都没说,将手机装进了衣袋。快下班的时候,接到吉戎菲的秘书打来的电话。电话很快转到了吉戎菲手里她说正在赶往雍州的路上,问唐小舟有没有时间一起吃晚饭。

  唐小舟原以为,吉戎菲和别人不同,不热心甚至不屑于跑官。现在看来,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并没有例外。

  赵德良要下去考察东涟市的组织工作改革,吉戎菲自然清楚此事意味着什么,接到省委组织部的通知,她便坐不住了,立即前往省城。

  吉戎菲来省城干什么,唐小舟大概也清础,和自己见上一面,摸一摸情况,并且商量一下接待省委书记的相关细节。如果是钟绍基或者郑砚华遇到这种事,很可能在电话中问一问,吉戎菲是女人,她的工作方法甚至思维方式,显然与男人不同。钟绍基或者郑砚华之所以仅凭电话来解决这类事,一是他们觉得和唐小舟之间,已经成为了哥们儿,既然是哥们儿,所有的事,都可以通过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二是觉得自己既是大哥,政治地位又高一截,太过恭敬反而显得生分了。

  吉戎菲肯定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男人和女人之间,要么是情人,要么是仇人,要么是路人,根本没有哥们儿一说。她和唐小舟的关系,虽说由来已久,可要她进行一番定位,还真是难说,三种人的哪一类都沾不上边,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将他当成真正的二号首长。

  唐小舟因此暗叹,难怪这个女人能够到如此高位,仅从这么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其心思续密。同时,他也意识到,社会无论如何鼓吹男女平等,男女都是不平等的,差出的那一大截,必须靠你用智慧和汗水去弥毕卜。

  唐小舟说,吃晚饭肯定没有时间。你住下来后,把房间告诉我,我抽时间去看你。

  吉戎菲说,我在喜来登预定了房间,连你的房间也预定了。

  唐小舟来到喜来登时,已经过了九点。

  吉戎菲带来的人不少,她放这些人自由活动去了,喜来登必须有房卡才能进入电梯,吉戎菲只好自己下楼来接唐小舟。两人一起上楼,进门后,吉戎菲拿出一张房卡,递给他。茶是早已经沏好了的,此时喝正当其时。

  吉戎菲比较喜欢喝咖啡,唐小舟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应该坐在哪一张沙发上。

  吉戎菲说,知道你很忙,这么晚把你叫出来,实在是不得已。

  唐小舟说,见外了不是?你是我姐,我们之间,哪需要这么客气?吉戎菲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唐小舟说,你看你,越说越远了。

  吉戎菲挥了挥手,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唐小舟说,这有什么不好办的?你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吉戎菲说,我怕这件事没有做好,枉费了你一片苦心。

  唐小舟说,你们的那个材料,我看了,总体来说,非常好,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当然,肯定也会有些问题,但有问题不是什么坏事。有问题在执行中发现,在发展中改进,更给领导参与提供了空间,是大好事。我的总体感觉,最好的部分,是人事档案的电脑化管理,并且可以提供公开查阅,这是一种超前的东西,至少在我们的人事档案管理中,提出了新课题,仅此一项,就算是很大的改革成果了。

  吉戎菲问,赵书记这次下去,难道就为了这个?

  唐小舟说,你自己也是老板呀,当老板的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吉戎菲说,老板和老板不一样。当然,老板都喜欢看到政绩,这是共通的。可到底是看到什么样的政绩,千差万别了。有些老板,他并不是要自己看到政绩,而是要他的老板看到后,觉得是了不起的政绩。因此,他们就不太在乎是不是政绩,只在乎别人看起来是不是政绩。这也就是现今到处都是政绩工程的症结所在。我是一个女人,女人和你们男人不同。女人更喜欢一些实在的东西,一些扎扎实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不喜欢花架子。但就是实在的东西,也是见仁见智。有人觉得实在的东西,就是数字,就是GDP,也有人或许不这样看。至少,我就不这样看。我更乐于看到一种体制机制上的顺,有了这种体制和机制上的顺,做任何事,可以事半功倍,可以轻松顺手。正因为女人做事比男人难比男人累,所以,我希望能够轻松地做事,更希望做的事能够一目了然。

  唐小舟说,恐怕所有老板,都喜欢看到一些扎扎实实的东西吧?这种扎扎实实的东西,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建树。只不过建树和建树也有不同,有些建树是物质的建树,有些是精神的建树。物质的建树立在那里,谁都可以看到,谁都能够认同。精神的建树不同了,十个人就有十种不同的看法。手机短信一次又一次响起来,有些短信,唐小舟会回几个字,有些,他会回一个电话,简单地聊上几句,也有些,他笠之不理。其中有一个短信是冷稚馨的,问他,在干嘛?我能和你聊聊吗?他没有回。

  吉戎菲转了一个话题,问他,这次空出了两个常委,你有什么估计?

  唐小舟当然有他的估计,他的估计是建立在自己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基础上的,但这种估计,他不能轻易说出来?

  他说,你好像不太在乎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吉戎菲说,你凭什么说我不太在乎?

  唐小舟说,大家都在跑,跑省里跑北京,你却无动于衷。

  吉戎菲说,就算我要跑,也要有个目标吧。难道我去争副书记或者雍州市委书记?你觉得我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唐小舟说,你运气好呀。人家跑断了腿,无非是想见大老板一面。你倒好,半步不跑,大老板主动去见你。

  吉戎菲说,我心里有数,这都是因为有你这个好兄弟。手机短信再一次响起来。拿起一看,又是冷稚馨。

  她说,我好想哭。他把手机装进衣袋,对吉戎菲说,菲姐,我要先走了,晚上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又要起早床。

  吉戎菲自然清楚他的作息时间,也不留他,站起来的同时,左手在沙发扶手下拿出一只袋子,说,你把这个拿去。

  唐小舟说,我们姐弟之间,不需要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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