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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唐小舟说,写告状信,总要有理由吧?她说,这不明摆的吗?说赵书记排除异己,无中生有搞什么扫黑,其实是想借机整人,搞文化大革命,搞运动。

  唐小舟愣了一下。官场之事,表面上看,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实质上,都是为了权力平衡。如果是他唐小舟拿此事做文章,肯定也是这个着力点,民众对权术深恶痛绝嘛,却不知道,权术其实是权力的最高境界。话说回来,以此着力,也并不冤枉赵德良吧?赵德良到江南省,并没有像哀百鸣那样,一来就在人事上搞大动作,弄得天怒人怨。

  赵德良显得很低调,虽也曾几次调整人事,可都是微调,且有不得已的原因。确实有人不断在他耳边建议进行一次大调整,可他一直按兵不动。

  唐小舟摇摩,不动并非他不想动,而是江南省的情况太复杂,贸然行动,最终得利的,仍然是陈运达,那么,江南省权力

  场的柳泉帮,就会更加权势中天。权力倾斜的结果,肯定是赵德良这个省委书记,被进一步架空。一个国家,新元首上任之时,往往容易发生战争。根本原因在于,新元首上任,权力需要洗牌,直接对权力金字塔动手,容易激起事变。发动一场战争,处于权力金字塔下端的人,并不完全清楚这场战争的动因,加上统治者刻意隐瞒,一般人往往相信了上层的宣传,以为真是国家主权或者利益受到侵害,国家必须打这场仗。当全国上下同仇敌汽,一致面对这场战争的时候,元首则会悄无声息地将权力向某部分人倾料。待战争结束,某些人如梦方醒,权力已经完成了重新结构。这种办法不适宜一省一市一地,在大一统的国家权力之下,你若发动战争,那是自取灭亡。战争的方法不可取,类似的手段,却行之有效。只要有一场全体关注的事件,你便可在这场事件掩护之下暗度陈仓,顺利完成权力洗牌。

  赵德良发起扫黑,恰恰就是要制造这样一次事件,这可以说是个一石二乌一箭双雕之计赵德良使出此计之初,唐小舟暗自叫好。可他没料到,赵德良是高手,他的对手一点都不弱。此事坏就坏在,对手已经明白了赵德良的意图,给他来了个釜底抽薪,让他的扫黑行动功败垂成。

  唐小舟问,还有些什么说法?孔思勤说,有人说,赵书记在江南省呆不下去了,下一步,是陈运达当书记,

  这并非不可能。哀百鸣在江南省摘了四年,最后灰溜溜地走了。

  赵德良在江南省搞的时间可能更短,能不能干满两年三年都很难说。如果中央非常清楚这两任书记都是权力斗争的栖牲品,或许不一定会考虑陈运达。问题在于,表面上看来,两人的离开,均与权力斗争无关呀。见唐小舟半天没说话,孔思勤指了指头顶,问,这次是不是很麻烦?

  唐小舟说,我和赵书记才从杭洪一线回来,具体情况不是太了解。孔思勤说,如果老板麻烦,你会不会也很麻烦?

  唐小舟想,那还用说?结局嘛,他的正处级,大概是不可能动的,位笠肯定会动,比如到政研室搞个闲职或者像哀百鸣的秘书被流放之类。如此一来,搞不好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孔思勤离开后,唐小舟原想去肖斯言那里串串门,转而一想,不妥。他是赵德良的秘书,肖斯言是游杰的秘书,两个大秘呆到一起,太引人注目。私底下,唐小舟和肖斯言的关系不错,偶尔有机会,他们会小聚一下。尽管这种情况很少,彼此却有默契。公开场合,他们是不交流的,因为人们会将他们的行动看成是工作,甚至看成是书记和副书记之间的某种动向。任何私人的交往,一旦和政治桂上钩,就一定得小心谨慎了,如临深渊了。他将面前的电话拿起来,拨了肖斯言的办公室。他说,老兄,在忙什么?肖斯言说,还好,你回来了?他说,是啊,昨晚赶回来的。肖斯言压低了声音问,为了调查组的事?

  唐小舟说,还不清楚,一大早听到一些说法。肖斯言说,有些人对扫黑有些看法,往上面写了信,所以,上面来了解一下唐小舟问,你知道都找了哪些人?肖斯言说,很神秘,他们单独活动,不要省委这边配合。

  唐小舟问,找了你们吗?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听说昨晚调查组已经找过游杰。肖斯言说,昨晚的事。我去的时候,看到二号车离开。离开的时候,看到五号车过去。省委一号车,是赵德良的车,二号车是陈运达的,游杰是三号车。四在江南省是个忌讳数,这个车牌成了省里的公务车,挂在一辆别克商务车上,五号车是纪委书记夏春和的座车。肖斯言不可能说得更多,仅此也已经让唐小舟明白,昨

  晚调查组已经找省里几位主要领导谈话了。让唐小舟没料到的是,下午五点,调查组通知他去谈话,具体时间安排在晚上八点。通知是由余开鸿电话下达的,这个谈话名单,到底是由调查组指定,还是余开鸿安排,唐小舟不清楚。这三个小时,他一直犹豫,既然通知是由余开鸿下达的,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赵德良吧?赵德良希望自己跟调查组说些什么?谈话之前,自己是不是应该和赵德良沟通一下?转而一想,这事直接找赵德良有些不妥,还不知道有些什么眼睛盯着呢,自己接到调查组的约谈电话,便急急忙忙去找赵德良面授机宜,会不会帮了倒忙甚至授人以柄?如果不找赵德良,又实在摸不清赵德良心里如何想。

  唐小舟一直矛盾斗争着,连晚饭都没吃,七点一过,早早来到调查组驻地,在迎宾馆附近转悠着,反复思考,调查组可能问他些什么,他应该说些什么。谈话在一个套间里进行。

  唐小舟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性年龄较大,应该六十岁左右,另外两个人年龄都是四十多岁。那个年轻一些的男人替他开门,问,是唐小舟同志?

  唐小舟说,是,余秘书长叫我过来的。长者主动伸出手,和唐小舟握手,说,你很年轻嘛,请坐。

  唐小舟看了看套间的格局,有点不知该怎么坐。这是一个套间,他正站在客厅里。客厅分成两个部分,一半带有餐厅性质,摆了一张椭酬餐桌,另一半是会客室,由三面沙发围成一个U形,两边是单人沙发,中间是长沙发,长沙发的对面,是一台大屏幕的电视机。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坐在其中一只单人沙发上?再看那个长者的手势,似乎是叫他坐到长沙发上。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和另外两个人握手,见长者已经在其中的一只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他才改变主意。随后,女者在另一只单人沙发上坐下,与长者相对。替他开门的那位,先替唐小舟倒了杯茶,然后搬了把持子,坐在女者身边。中国的人事,只要看一眼他们所坐的位置,便一目了然。

  各自就位之后,唐小舟顿时明白了这几个人的身份。面前的长者,应该是调查组的组长,从年龄上判断,至少也是副部级以上。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是调查组的副组长,另外还有一个小组甚至两个小组,在进行更高级别的谈话。而这位女者,年龄虽然只有四十多岁,身份估计也不低,至少也是副司级。在中央工作,又到了这样的年龄,仍然只是处级副处级,那算是白混了。至于替自己开门的这位,估计和自己的身份差不多,是秘书。长者说,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聊聊。相关的情况,余秘书长已经告诉你了吧?长者很和蔼,慈眉善目,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点微笑。如果以貌取人,唐小舟无论如何不相信,他们带着一个极其重要的使命。

  唐小舟说,余秘书长只是叫我八点钟过来,说是北京来了几位同志,叫我过来吗。长者说,那也好,我们就随便聊聊吧。他说的随便聊聊,显然不会那么随便,对面的男者和女者,虽然没有说话,却拿着本子在记。他面前的茶几上,还有一支录音笔。领导说随便聊聊,显然是一种姿态。对于领导此说,唐小舟并没有应答,而是等待他更进一步的指令。领导说,你叫唐小舟,是德良同志的秘书?

  唐小舟说,是。领导说,德良同志来江南省的时间不长。你以前做什么工作?

  唐小舟说,在江南日报当记者。领导微微抬了抬头,说,新闻记者,无冕之王,很不错的职业嘛,怎么想起要改行?

  唐小舟说,我没有想过要改行,还以为一辈子会当记者呢。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余丹鸿秘书长找我谈话,叫我来当赵书记的秘书。我当时还以为余秘书长是和我开玩笑。领导再一次笑了,说,原来是余秘书长拉郎配呀。怎么样,能适应吗?当秘书和当记者,完全是两回事呀。

  唐小舟说,坦率地说,到现在,我都觉得不是很适应。同时,我又觉得,一个男人,适应能力应该尽可能一点。如果我能够适应更多不同的工作,也是能力的证明。女者说了第一句话,你证明的结果呢?是适合还是不适合?

  唐小舟说,这个,你如果问我的自我评价,肯定是非常好。但这不算数,只有赵书记和余秘书长的评价,才可能客观准确。领导说,前不久,江南省搞了一次扫黑行动,你以新闻记者的眼光,对这次行动,有何评价?

  唐小舟说,小有成就,但总体不是太成功。领导说,哦,为什么小有成就总体不太成功?这个说法,好像和省委不太一致哦。我记得江南省省委的结论是说,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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