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12期

最后一张照片

作者:史 彬




  假日,我跟随家人回老家烧纸。
  这是一种风俗,是对死去的人表示纪念。同去的有爷爷、奶奶、二爹、三爹加上我与父母。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还特意让二爹和三爹在百忙之中抽出空儿一块儿回去是有原因的:爷爷已到了癌症晚期。尽管两天前才得知消息的我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一事实。
  爷爷是很疼爱我的,尤记得小时候,我和爷爷一起去钓鱼,看着爷爷极其熟练地挂食、抛钩,我心里直痒痒,多么想亲自试一下啊。爷爷看出了我的心思,黝黑的脸上流露着淡淡的笑意。他递给我一支竿,却并不言语。我饶有兴趣地学着爷爷的动作,却总不如爷爷的熟练。一阵忙活后,我准备放弃了,爷爷却不依不饶地又丢给我些鱼食,从爷爷暗黄的眼睛中,我看到了热情的鼓励,便下定决心再来一次。终于,我将竿头挂着鱼食的钩抛入了池塘中。平静的水面倒映着爷爷欣慰的笑容,我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坐在车里的我不时地回忆着从前关于爷爷的画面。多么坚强的老人啊!年轻时被生活压弯的背像一座拱桥,任儿女们平安地走过。沧桑的面容拥有一份乐观,虽然家庭曾遭遇那么多坎坷,但从没见爷爷沮丧过。
  一路上风景不断,都说农村空气新鲜,我却感觉不到,在我的感觉里只有凝重,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想着即将要失去身边亲爱的人,不禁泪水满眶。为了不让爷爷看见,我假装闭上眼听着歌入睡了。
  不久,爷爷轻拍我的肩膀说:“彬儿啊!到了,醒醒吧!”简洁的字眼在我心中荡起了一片涟漪。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我匆忙下了车。
  农家小院里,父辈们整理鞭炮,打火纸。我搬了把椅子,扶爷爷坐下,然后倒了杯水放在地上。看着爷爷因病魔无情的侵蚀而日渐瘦弱的臂膀,我心痛得无法言语。
  爷爷又痛了,因为我看得出他紧皱的眉头是因疼痛而拧到一起的。我强忍住泪水,走到爷爷身后轻轻捶着他坚硬如石的脊背。
  “就这儿,疼啊!”我的手轻敲下去,也把爷爷痛得龇牙咧嘴。
  这一下,我更加小心,生怕再弄痛爷爷,从背心到脖子根到胸腔前上部瘦瘠的锁骨,爷爷身上的一切都那么熟悉。17年来,我从未看到爷爷哭过,而现在癌症的疼痛让他眼眶里泛着点点泪水。
  “好了,你去休息会儿吧!”
  “爷爷,我不累!”
  “我可不想把我孙女累坏了。”
  爷爷的话让我泣涕涟涟,转身拿起杯子忙去倒水,突然感觉头上一凉,伸手一摸,发现是鸟屎。跑进屋跟妈妈说后,在厨房帮忙的奶奶脸色骤变,急忙找到一片红纸贴在我的头上。她的手颤抖着放下,泪涌如泉。
  妈妈说鸟拉屎到人的头上,是不好的预兆,表示要戴孝。
  这些我是不懂的,我只知道我亲爱的爷爷就要离开我,与世长辞了。和蔼可亲的爷爷将永远成为一幅画,一张照片……
  站在古老的房子前,司机叔叔为我们照相,我的左边是爷爷,右边是奶奶,我们都笑得很灿烂,尽管眼泪伴着笑容滑落。
  这张照片里,除了爷爷,每个人的眼中都含着泪水,脸上却带着微笑。为了留住这珍贵的瞬间,司机叔叔表情凝重地按下了快门……
  (指导教师 柏华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