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5期

可贵的思想者

作者:渔 翁




  43年前,陕西户县农民杨伟名写过一篇文章,其文不仅对我国当时的时势作出深刻分析,而且还对未来的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改革的设想都作了独到、系统且富有前瞻性的阐述。该文引起全党轰动,并引起毛泽东的震怒,杨本人因此于“文革”期间遭遇迫害而与妻子双双服毒自杀。
  如今,户县不仅成立了“杨伟名思想研究会”,县图书馆也以他的名字命名,当地还为其修建墓园,整修故居,他也被誉为伟大的农民思想家。
  今天杨伟名被誉为伟大的农民思想家,农民才子和农民英雄。我认为这绝非过誉之词,而是杨伟名理应享有的身价,他的确是我们民族的精英。然而他在不同时期判若云泥般的境遇促使我想到一个问题,即新中国成立以后,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关押和扼杀了多位勇敢而正义的思想者?从建国初期的林昭、马寅初、彭德怀、张恺帆、黄万里,到文革前后的杨伟名、张志新、李九莲……
  但是,今天我们有相应的制度来避免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吗?曾被誉为“北大才女”的林昭,只因在“反右”斗争中挺身而出身维护一个好人的清白,而被打成右派,在狱中抗争十一年后,于1968年4月29日被秘密枪决,死时年仅36岁。马寅初老人只因坚持他的人口理论,竟以78岁高龄被待罪监禁在北京东总布胡同23号长达20年之久,当1979年获得平反时,老人家已经98岁,下肢已经瘫痪,老人于1982年5月14日与世长辞,平反后只活了三年,险些是终身监禁。
  彭德怀和张恺帆因分别在庐山会议内外坚持真理讲真话而惨遭厄运,并相继在“文革”遭到残酷迫害致死。张志新和李九莲都因誓死坚持不同政见,一个临刑前被割断喉管,一个处决前竟被用竹签将舌头与下颚钉在一起。王开岭先生曾说:“左拉事件”这所以对后世影响至深,“在于它揭示了现代文明的一个本质要义——即生命正义高于国家利益;人的价值胜过一切权威;任何蔑视、践踏个体尊严和利益的行为都是犯罪,都是对宪法精神的背叛,对生命和人的背叛。
  上述几人的人生遭遇,不仅是当权者对思想者的灭绝人性的虐杀,也是对人类尊严的野蛮践踏,更是对生命正义与人间真理肆无忌惮的强暴。 有人说这些都是四人帮所为,我不能同意将所有罪恶统统推给“四人帮”的观点,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是最高权力者,甚至在一定时期还没有拥有权力,他们能承担得了这全部的罪恶吗?
  一百年前,法国作家左拉为蒙冤入狱的同胞德雷福鸣不平,愤然在《震旦》报上发表致共和国总统的公开信《我控诉》,指斥“国家犯罪”。案件虽然历经周折,但最终获得胜诉,法国政府和最高法院都承认了过错。
  左拉认为:个人正义维护着国家正义,个人尊严组成国家尊严。国家惟一能让国人感到骄傲和安全的,就是它对每一个公民的利益所作出的承诺和保障,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国家还有什么尊严和荣誉可言?
  历史证明左拉是正确的,我们可以再看看美国,其总统不仅允许办几件实事的持不同政见者公开表达反对意见,甚至可以容忍反对者手举标语在大街上公开谩骂而不施以报复。而我们当年集权者,却执意将毫无恶意的思想者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或愤而关之,或怒而杀之,丝毫都不手软,甚至连一个最底层的农民都不放过。呜呼!
  我非常赞同周建成先生的观点:人类的进步源于思想的自由。关于这一点,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理查德·费曼的一段话值得我们记取,他说:“宣扬思想自由的价值,教育人们不要惧怕质疑而应当欢迎它,讨论它,而且毫不妥协地坚持拥有这种自由,这是我们对于未来千秋万代所负有的责任。”我觉得无论一个人或一个政党,有缺点有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允许他人指出其错误。
  诚然,上述几位如今都已平冤昭雪,这无论对死者还是对生者都很重要,但比平反更重要的事情是建立一种有效的制度,以切实保护贤良,维护正义。我国由于经受五千余年传统文化的熏陶,历代不乏敢于直面人生的思想者,更有敢于看轻生死的仗义执言之士。然而大多没有好的归宿。至于因言获罪而导致家破人亡者甚众。如果我们只给死者平反,而不给生者思想的平等,平反又有何用?如果没有制度来保证后来的思想者能“安全地思想”,他们就仍然随时有灭顶之灾。尽管他们揭示了真理,坚持了正义,捍卫了良知,却没能制止社会的停滞与倒退!这不只是这些死者的悲哀,更是人类的悲哀!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的名字,乃至他们的理性思考的光辉逐渐被无情的岁月淘洗、剥蚀。所以,为了人类的进步,为了避免历史悲剧的重演,我建议为这些可贵的思想者树碑立传,让后来人永远瞻仰这人类进步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