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2期
戏落途中
作者:朱巧巧
不知戏场已在风雨中摇曳了多少岁月,破败、凄凉已无法形容它的沧桑,爬山虎占据了戏场的整个墙面,屋檐下和瓦片上的青苔业已郁郁葱葱,这儿一簇那儿一堆的。到了秋天,“爬山虎”会开出小红花,煞是好看。惊叹之余,却猛然发现戏场里已经很久没有戏班子登台了,自然也没有村里人搬来自家凳子坐在台下仰着头乐滋滋地听戏。
似乎一次蓦然的回首,一声短暂的叹息,戏场便一下子苍老了。我想戏场本是无生命的,而有情的人在这里留下的足迹,足以令场子鲜活许多。因为很久很久,有情的人儿未再次光临,使得戏场只留下空虚与无可掩盖的寂寞,大红的帷布在年轮的冲刷下渐渐褪成了暗红,沉积于此的灰尘便渗进戏场的每一条缝隙中,当我试着用指尖轻轻碰触舞台时,不经意间便扬起了一汪尘土,恍忽间,似乎回到了儿时似懂非懂的年代,那时的我,会急急地扯着外公的衣角,蹦着笑着跑去“听戏”……
“巧巧,看戏去。”村子里若是有“大户人家”办红白喜事,总会请戏班子给村里人唱几出戏。外公爱戏,消息灵通,每逢有戏可听,总不忘带上我这个黄毛丫头。其实,小孩子是听不懂戏的,或者可以说,小孩子们是不会安分守己地坐在那儿听戏的,不会认真盯着台上的角儿抖开水袖,意气风发的样子。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吸引是散戏时主人分发的糖和一大帮子的小孩儿凑在一起的热闹劲儿。真的,七彩的脸谱,优雅的水袖怎比得上娃儿们眼中的嬉戏呢!
等我玩累了,疯够了,便试着用稚嫩的手儿拨开人群,跑到外公的膝边,嚷嚷着要睡觉,外公便将我抱起来,放在腿上,手跟着台上的拍子有节奏地拍在我身上,嘴里呢喃着:“乖,睡吧……”而他的眼眸里仍是台上明明暗暗的灯光。在铿铿锵锵的锣鼓和抑扬顿挫的唱腔中,娃儿是根本不能安生地睡着的。台下不时爆发的叫好声,最令人头疼;被吵醒后,便摇摇听得入迷的外公,嘟囔着嘴道:“外公,还不走呀?”虽然很依依不舍,外公还是会无可奈何地抱着睡眼惺松的我朝家走去。通常带上我去看戏的外公,是不能看完一场戏的,而我每次早上醒来,总会发现桌上放着一些糖,现在想想,定是外公送我回来之后,又悄悄回去将戏听完。
懂事以后,发现外公家里的磁带都是“温州鼓词”,我惊讶于他:为什么如此沉迷于“戏”?他却摇摇头叹道:“娃呀,我老了啊,电视都看不懂啊!”外公看似平静的脸庞,我却读出了一丝忧伤和那份我很难释怀的惆怅……
外公离世已经有一年了,我也发现我真的好长时间没听过戏了。记忆中的戏场迅速地苍老下去,村里若是有人家操办红白喜事,已不会再去请戏班子了。烟花成了喜庆的主角,在灿烂的烟花中,我看到了戏已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我的视野——时代的天空。
戏落途中,现在不禁怪起了自己,当初为何不试着捡起几片,供日后慢慢回味,细细赏玩?
(指导教师 曾庆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