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2期

是什么让大学生“嫌母丑家贫”

作者:欣 宇/编




  两周后的中午,父亲来了,“咋样?病全好了?”父亲说着摘下了头上的狗皮帽子。我清楚地看到:父亲头上竟然沾满了草末儿。
  “好了,全好了。”我急忙把父亲拉坐在床上。接着他解开棉袄,把手伸进怀里,颤抖抖地掏出了一个已辨不出颜色的手绢包。父亲打开手绢,里面露出了一沓钱。
  “这一段凑钱不太容易,晚了些。这是3000块,快还给你那些同学吧。”父亲说着,眼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
  3000元?我不由得一愣:“哪来的这么多钱?”
  父亲干咳了一声:“还能哪来的?借呗。啥也没人命金贵呀!孩子,咱家情况你也知道,这钱你可要省着花呀!”
  我捧着这带着父亲体温的3000元钱,含着泪点了点头:“爸,你放心吧。”
  父亲简单地吃过了我从食堂打回的中午饭后准备回家,走到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孩子,从省城到咱家挺远的,来回坐车也得花不少钱,过年……你就别回家了。”
  我心里一震,皱着眉点了点头,把父亲送出校门便匆匆赶到班级上课。不知为什么,那一夜我没有睡着。
  转眼间到了寒假,在同寝室弟兄的坚持下,我登上了回家的客车。从省城到了县城,又倒车颠簸了近百里,村子里灯光闪烁时,我才来到了家门前。
  推开家门,我愣了。新刮的雪白的墙壁,一应俱全的家具,高档的电器……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是老赵那个上大学的儿子吧?怎么,你爸没告诉你吗?你那回有病,你爸已经把这房子卖给我了。”
  “什么?!”仿佛一声惊雷,我差点儿没坐到地上,“卖……卖给你了?那我爸呢?”,“他给别人看草垛去了,就住在20里外的野草甸子上。”
  我不知道是怎么从“家”里走出来的。一出门,泪水“呼”一下涌了出来,我发疯般哭喊着,向着村外的野草甸子奔去。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山一样的草垛出现在了眼前。草垛边上,一个深入地下、半露于地面、上面覆满了草的地窨子出现在凄冷的月光下。掀起棉布门帘,苍老的父亲正一个人孤单地守在地锅前,锅底红红的火焰映着他头上数不清的草末儿。
  “爸——”我泣叫一声,一下子跪倒在了父亲的面前。
  父亲一愣,看清是我,急忙把我拉了起来:“快起来,回来了也好,吃饭了没有?”
  那一夜,父亲只字未提卖房的事儿,只是絮絮地说了一宿母亲的事。我整整淌了一宿的泪。
  刚过十五,我便告别父亲准备回学校。父亲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手绢打开,里面10块、5块、2块、1块的,竟然是100块钱:“孩子,这是他们给我的看草垛的钱,你拿去。”
  我的眼泪围着眼眶直转:“爸,上回那钱还有呢,这个你留着吧。”
  父亲一瞪眼:“净瞎说,那钱除了还账估计早没了。我在家里好对付,你在学校处处都得用钱……爹就能给你这些了。拿着,孩子,就差半年了,不管咋样要把书念完。你大学能毕业,爹就是死了也有脸去见你妈了。”
  我的眼泪一下淌了下来,点着头接过了钱:“爸,你多保重,我走了。”趁父亲没注意,我把一部分钱塞在褥子底下,转身爬出了地窨子。
  在自己勤工俭学和朋友的帮助下,我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学期的学业。毕业后,我没作任何犹豫,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家乡。
  每当静下来,父亲头上沾满草末儿的形象便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清楚,父亲的行动和身影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必将会影响我的一生……
  (摘自《家庭与事业》)
  
  ●美文示例
  父亲是个搓澡工
  马德
  
  父亲是个搓澡工,打我记事起,父亲就在城南李记澡堂给人家搓澡。
  我已经很大了,也没有人喊我的大名。只是说,他啊,是搓澡工家的小子,学习不赖。即便是在夸我,只要别人说到我是搓澡工家的儿子,我就会远远地走开。记得有一年夏天的晚上,我在旁边冲凉,父亲在槐树底下坐着抽烟,冲到一半的时候,父亲站起来说,小子,来,我给你搓搓背。我有些不冷不热地说,你给别人搓去吧,我用不着你搓。说完后,我把剩余的水一下子兜头浇下来,一转身,就进屋去了。黑暗中,只剩下父亲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很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丢人现眼。
  上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曾经留过一个《我的父亲》的作文题目,同学们都写了很多,整整一节课,我却只字未写,我不知道怎么去写这个每星期都到城里为人家搓澡的父亲。除了夏秋地里忙的时候,偶尔还可以看到他,到了冬天,便很难再看到他的影子了。到别的伙伴家玩,看到人家的父亲坐在炕上一家人有说有笑的温暖情状,我的心里就涩涩的,说不出的难受。
  就因为那次作文,语文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的作文为什么仅仅写了那么几行文字。我半天一句话没说,我以我的沉默反抗着与老师谈父亲的事情。阳光从宽大的窗户照进来,照在老师的脸上,老师的面容在耐心中泛着慈祥的光芒。他想尽办法,想与我沟通我与父亲的情况,但任凭他怎么说,我始终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这样的父亲,没什么可说的。
  然而,没有料到的是,我快上高中的时候,父亲便不再去城里了。隐约听他说,好像要和别人一块去做买卖,便辞去了为人家搓澡这个活儿。我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解脱,总之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其实,父亲还不知道,我原本并不打算去上高中了,因为高中就在城里,我不想让同学们知道我是搓澡工的儿子,更怕哪一天,突然在大街上看到他。既然,他不去了,我便开始筹划上高中的事情。报到的那一天,父亲说,我去送送你吧,我说不用了,父亲便不做声,默默地在一边帮我拾掇。就在我跨上自行车的那一刻,他一下抓住车把,颇有些坚决地说,你没出过门,还是让我送你去吧。我一口回绝了父亲,连头也没回就走了。父亲一个人,在坡上望了我许久。
  上高中的那一段日子是快乐的,不仅是高中的学习生活,更重要的是,父亲终于不再是一个搓澡工了。每次月休回家的时候,我都会看到父亲和母亲在家里等我回来。我兴高采烈地给他们讲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他们一边认真地听,一边不断地颔首微笑。看得出来,父母也为我在学校取得的成绩而自豪着。
  高三的那年冬天,我回家已经很晚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在。我问,父亲呢?母亲说,出去好几天了,还没有回来。我便有些怅然。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沉闷的咳嗽声,父亲回来了。父亲的棉帽子上、须髯上挂着白白的霜,像一个圣诞老人一样。推门进来,他便眯眯地冲着我笑,说,小子,看,给你买来了啥。说完后,父亲便从挎包里倒出几本书来,我一看,竟然是一整套的《高中各科复习综合训练》,我翻着崭新的书,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父亲抚摸着我的头,不断地重复着,好好学吧,好好学吧。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间涌动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感觉,后来我知道,那叫幸福。
  高中毕业后,我考上了大学,然后,又分配到另一座城市。一次,我看到了初中的语文老师,他说,你还不知道吧,你父亲为你付出了多少。见我愣在那里,他接着说,那年,我把你作文中的情况反映给你父亲后,他便以做买卖为名,偷偷地躲着你和别人到邻县的澡堂里搓澡去了,为了不让你知道,约摸你什么时候月休,他就什么时候提前等在家里,就连你们村里的人,也不知道你父亲那几年到底在忙什么……
  这就是一个父亲为孩子的成长所付出的。若干年之后,我理解了父亲,我也知道了一个孩子的虚荣给父亲带来了什么。是的,卑微的父亲没有别的手艺,为了养家糊口,他有的只是劳作和承受。
  后来,我一直没有问过父亲这件事,我不想把它捅破,我想珍藏起来,用一生的时间去体味饱含于其中的辛酸。前些日子,我洗澡,父亲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我说,爸爸,给我搓搓背吧。就在父亲给我搓下去的那一刹,我发现,我哭了,父亲也泪流满面。
  (摘自《新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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