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11期
母亲的裙
作者：沈 敏
儿时的我总爱搂着母亲的脖子，在母亲每一次穿上裙子的时候，甜甜地靠着她的耳朵，重复着一个每次都一样的要求：“妈妈，等我长大以后也要有一条和这一样漂亮的裙子！”而每当此时，母亲也总会如往常一般俯身亲亲我的脸，然后微笑地点头应许。
几年前，母亲下岗了。几经周折，在同事的介绍下，到一家大商场去做营业员，每天从早到晚要站十几个小时。每当我问及母亲苦不苦时，她则会如我儿时那般露出淡淡的微笑，然后轻轻地摇头说：“不苦。”但是我发现此时她的笑容已有了几分牵强与憔悴，不见了往昔的灿烂。
渐渐地，我长大了，也终于实现了儿时那美好的愿望，我的衣柜里也有了好多鲜亮的裙，长长短短，款式各异。然而，在我穿着这些缤纷的裙青春焕发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的母亲已有几年没有穿过裙装了。
因长时间的站立，母亲那曾经令人羡慕的、修长的、洁白的腿已不复存在。如今的母亲，小腿上布满了一条条凸兀的、有些偏紫的青筋。这些丑陋的东西无情地攀附在母亲那双本该完美的腿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愈发显得扭曲、刺目，变本加厉地侵占每一寸曾经完美、柔滑的肌肤，让这双曾在女儿心目中是人世间最精致的腿，一天天地变形、消失。
母亲再也没有穿上那些曾是她最爱的及膝裙，而只是终日用灰暗的长裤小心翼翼地遮掩那双已变得令人心酸的腿。
记得有一次，我抚着母亲的腿，说：“妈妈，买条长裙吧，穿起来很漂亮的!”而母亲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了那句让我极为震动的话：“妈妈不爱穿裙子。”
霎时间，我的心不禁紧紧地揪了起来，明知母亲的话是违心的，却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母亲的无奈和忧伤。
这些年来，赚钱的艰辛已使母亲再也不舍得为自己添置—件像样的衣衫，而终日伴着那些已显得十分暗涩的色调，进进出出，上班下班。而对我，母亲却一次也没有吝啬过，需要的不需要的，只要我喜欢，母亲都会毫不犹豫地满足我的要求，虽然在每次付款时，母亲都会把手中的钱一张张地数得特别的慢，特别的仔细……
如今，细细想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的贪婪与自私，这些年来，竟无止境地透支了那原本该属于母亲的所有美丽!
不禁又一次轻轻打开了母亲的衣橱，在略显空荡的空间里，一边挂着母亲日常穿的几件屈指可数的衣物，有些凌乱；而另一边却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母亲曾经穿过的每一套及膝的裙装，虽已不复有往昔的明丽鲜亮，母亲却一件也舍不得丢弃，即使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穿。是啊，母亲能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知不觉，又想起记忆中母亲那洁白、修长的腿，以及在许多有风的季节里，远方飘来的一朵朵淡紫的、绛红的、湛蓝的、米灰的云……眼前不禁—阵模糊。
第二天，我精心挑选了一条长至脚踝的米色长裙，郑重地放在母亲的床边……
编辑点评
主题点评
这是一篇取材于现实生活中的琐事以小见大的记叙文。文中的“母亲”本来年轻时很讲究时尚、很爱美，因此时常爱穿裙子。可是，由于“下岗”失业带来的生活压力，使她不得不到一家商场去从事与自己年龄不相适应的站柜台劳动，一天下来，10几个小时的体力消耗，最终导致腿部的静脉曲张。加之经济拮据的原因，她不得不放弃爱穿裙子的愿望。文中的“我”以一颗善解人意之心，感受到母亲身上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并能透过生活现象，感悟生活的一些本质东西。
一件普通的生活琐事，折射出改革开放以来，生活底层的人们的一些微妙变化。同时，也展现了在生活压力面前一位母亲的顽强意志及其为子女无私付出的母爱情结，也表达出“我”对母亲的由衷理解与感恩之情。可见，主题的内涵是宽泛、深邃的。
选材点评
本文能紧紧围绕“母亲的裙”这一中心选材，主题内容比较集中。文中集中笔墨先描述了母亲年轻时爱穿裙的习惯以及形色各异的裙。从这一线索出发，记叙了母亲由爱穿裙到“不爱穿裙”的变化过程及内在原因，以及为了让“我”穿上漂亮的裙而吃苦受累后身体上与精神上出现的改变。
文章还集中描述了母亲在为“我”买裙中表现的倾情关爱的一些细节，在两相对比中凸显出母爱的伟大，使主题得到充分展现。
布局点评
本文是按照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这一线索布局谋篇的。层次清晰，结构严谨，中心突出。
开头部分，回忆母亲年轻时爱穿裙的习惯，并交代自己企盼长大后穿裙的愿望。
中间部分，写母亲“下岗”后因从事繁重劳动导致腿部的病变以及由于生活拮据，放弃了穿裙的习惯；同时写长大之后母亲尽力满足了我穿裙的渴求。深入展示了母爱的无私。
结尾部分，写“我”对母亲的深深理解并以感恩之心为母亲买裙的过程。
语言点评
本文的语言质朴、自然，具有真挚感人的生活气息。全篇多处采用对比的手法，一方面凸显母亲在生活重压面前的身体与情感变化，一方面展现了母亲对“我”的倾情关爱之心。
比如，文中先以母亲年轻时裙子多与“我”儿时的羡慕之心对比，继以母亲中年后舍不得花钱买裙子，却千方百计为“我”买裙子对比，收到明显的艺术效果。文中，细致入微的细节描写，增强了生活的真实感与感染力。比如，对母亲的各种裙的描写，对母亲腿部前后变化的描写以及对衣柜内容的描写，都比较好。
写作建议
本文中的突出特点，一方面是展现了透视生活并以小见大的主题；一方面是细腻的情境描写与对比手法的运用。这两方面也是高中学生写好比较复杂的记叙文的重要手法。再就是以情感人。有人说：“真情出至文”。如果说，此文还有可借鉴的东西，就是写文章一定要倾注真情，表达实感，万万不可生编硬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