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6年第7期

西湖夜色

作者:曹敬辉




  夜色中的西湖静静,我们在昏黄的灯色下,散兵游勇般漫步林荫小道。时值初夏,傍晚的人间天堂依然很热。“暖化了,全球都暖化了!”不知是谁在喃喃自语,还是自己在心中自语。晚间好些,凉风拂来,暑气虽未尽解,却也叫人为之一爽。
  一家茶座已乌灯黑火,只有露天座位在掩映的灯光下入定。无茶无咖啡更无堂倌,我们且借这自然一角,看尽还不成气候的夜色,恹恹胡扯入世沧桑话题。江湖路远,月色更迷茫,苦笑声中,茶馆忽地亮起一盏灯,一小伙子从里面推门而出,扬声道:要茶吗?原来有人打电话通知他:来了几个不速之客。看看时间也晚了,喝茶的兴致尽去,倦意隐隐,于是我们一哄而散,留下西湖的晚风、湖水和那草木的芬芳,似乎招摇着诱我们重归。
  再去,已是傍晚,这才看清那门面寥落,客人不多,附近围桌打牌的四个年轻男女看来是熟客,他们大声喧哗,也没人理会。我们扬声招手,好半天才见一小伙子匆匆奔来写单,原来就只有他一人在打理。我权当他是昨晚那人,想起那么晚还赶来做生意却又做不成,有些歉然。他殷殷端茶倒水,便退到一旁,不见人影,任我们占据一角,海阔天空,鸟飞鱼跃。
  这是自由的夜,你说你的忧心故事,他在他的热情王国倘佯,我仿佛窃听到湖水呢喃,白天的喧嚣沉落,暮色下改哼柔情小调。
  漫步西湖畔,便有太多的故事涌上心头。闲步走到“平湖秋月”,在面对湖水的绿色长椅坐下,晚风已经带着凉意,柳浪飘摆不定,不闻莺声也不见歌舞,湖面上不时滑过灯火灿烂的游船,一直漂向远方,不见踪影。远眺屹立的雷峰塔亮起的灯影,又缥缥缈缈将白娘子的传说重温了一遍。起身再走,沿着白堤,来到断桥,不见有雨,更没有伞,眼波并无流转,但见乘凉的人群来往不断,将一个隐藏在历史回廊的传奇故事狙击得七零八落。许仙和白素贞的人蛇恋再凄美,也挡不住世俗生活的年轮,拖儿带女的喧哗或者是搂腰搭肩的私语,已经成为主流场域,让我们感觉到些微被边缘化的尴尬。只有明月清风无限,天堂人间,不知今夕何年。
  但今日又明明是可以把捉的2006年的夏天。湖畔苏小小墓,埋葬的是真身还是附会,也已经不重要。卧听湖水拍岸,也不是她一个人专利。多少名人多少长梦,点缀也神话了西子湖,叫人飘飘然恍惚就要乘风归去。
  在湖畔具有一百五十年历史的老店“楼外楼”吃晚饭。“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名句油然闪过脑海,而餐桌上不能缺少的“龙井虾仁”,更让人想起龙井,想起那著名的龙井茶。没想到竟有一天我也去了龙井,在出产龙井茶的农家喝地道的龙井茶,吃清淡的农家茶。我们登上四层楼的楼房,从阳台远眺,一层雾气从湖面上慢慢升腾,西湖在余晖下渐渐朦胧。领我去的杭州老朋友小谢说,这里安静,外地人不懂得来,不驾车也不能来。那么,我们就这样静静享受西湖夏日傍晚的时光吧,看农家炊烟袅袅升起,懒洋洋溶入暮霭中,尘世的烦恼随之散去。
  但我毕竟是俗人,自然也还要回到世俗里去。湖畔南山路是酒吧街,临别杭州那晚闲逛,一头便撞进这里。原意是随便喝杯咖啡聊聊天歇歇脚,坐下才知道九点半开始有乐队表演助兴,楼上是爵士音乐,楼下是拉丁音乐,我们决定不动,静静享受拉丁之夜。新潮歌手轮番演唱,红男绿女翩翩起舞,星期一的晚上烟雾腾腾,高朋满座。这时才发现颇多的西方游客。据说艺术院校也在附近。再轻松欢乐也终须归去。推门而出,晚风徐徐拂面,一批新来者又拥了进去。西湖之夜好像刚刚开始。回头一看,那酒吧名叫Day and Night。
  西湖依然静静,不言不语,好像进入梦乡;只有湖水粼粼,莫非它竟然就是梦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