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12期

在途中

作者:李慧敏




  茫茫然,在瑰丽的色流中,在揭竿起义的荆棘中,华夏子孙终于在杀戮的途中脱离出来。但是我们却还在途中咀嚼英雄留下的残羹冷炙久久不愿起身。谁才算英雄?我们对英雄的认知一片茫然。
  在暴君秦始皇“执敲扑而鞭笞天下”、“隳名城杀豪杰”时,陈涉、吴广大呼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带领着一群血气方刚的勇士,揭竿而起,他们的呼声席卷了大江南北,唤醒了沉睡中的英雄豪杰。然而,当他们的呼声越喊越激昂时,猛地如同一脉洪流到了海的尽头,水花四溅,悲壮地融入了海洋,平静而不再泛有涟漪。
  英雄的血流过了桀骜不驯的楚霸王项羽门前。这位被称为神勇的一代霸王,最终血染乌江,一腔热血随之骤然降温,英雄的下场何等悲壮!治世因英雄而到来,英雄却因治世而灭亡。
  他们是历史的英雄还是一介莽夫?我们抚摸他们的足迹,在途中轻轻叩问。
  带血的头颅散着乱发在城门上低吟,让一切怯懦麻木的群众一下子失去了重量。谭嗣同在赴刑的那一刻,凛然地喊道:“我为中国革命没有先驱者牺牲而深感遗憾!”骇人听闻的惨案,似乎把在封建枷锁中挣扎了百年的英雄豪杰、苦难百姓震慑住了。英雄,是喋血的祭奠。
  此后,在起伏跌宕的色流中,在金戈铁马、血雨腥风的思想桎梏中,中国人变得胆怯了,圆滑了,麻木了,他们沉默得就如同一潭死水。在呆滞的眼眸中,我分明见到这些苦难人群千百年来受战争奴役的悲痛与恐惧。中国人对英雄、对伟人的印象中覆盖了一层不可磨灭的悲哀:英雄的结果是死亡。这样的理念,让中国人畏缩不前,甚至滋生了一种更可怜的奴性。历史的暗角容不下大义凛然的勇士,污秽的手扯着伟人的衣角。
  伟人、英雄只有经死神的审问,才有资格称之为“伟大”,才有资格受万人敬仰吗?我咂摸着这中国人独特的理念,在途中继续叩问。
  呜呼,先觉的人一定要将自己当成祭祀的供品,让群众分了它的肉、“散胙”吗?我不得不悲哀,英雄、伟人不是被刀剑刺得满身淌血,而是被这种落后僵硬的理念所埋没,所残杀。
  从揭竿起义到革命喋血,风风雨雨终于带来了一丝安宁。英雄、伟人的内涵逐渐地扩大,轨迹也越圆滑而丰满。但中国人在几千年血淋淋的阴影途中,仍匍匐着土地,用放大镜揭开伟人私密,毫不留情。
  半身不遂的霍金来中国讲学的那年,他艰难地用手指敲敲键盘,这一行字让听众们瞪大了眼睛:“No money no talk。”台下一片纷杂的议论,我在一旁叫苦:他对商业运作的公司谈钱,天经地义,我们能因此就否认他的伟大吗?我们对伟人的认识还停留在战死沙场的年代,已跟不上潮流。另类的伟人袁隆平说过:“我是一位农民,是一个快乐自由的科学家。”他咧着嘴微笑。他最怕记者群众把他奉若圣人,一丝不苟,端庄严肃。
  在一片哗然声背后,有谁摸索到中国人对伟人的态度还尚在途中?我们应该重新诠释伟人、诠释英雄了。“霍金是伟人,但他还活着啊!”有人这样感叹。其实,面对伟人,面对英雄,我们更多的是敬佩,是体谅,是良知感悟与反省,而不是咄咄逼人地将其推向死角,喋喋不休地钻抹黑他们的空子。
  时间的流驶冲走了途中悬浮沙尘,伟人的闪光点像金子般沉淀了下来,重回土地。我们在曲折回环的途中,在瑰丽色流的洗礼后,对英雄、伟人的态度与理念也该有一段优美的、有弧度的、成熟的跨越。
  简 评
  “在途中”是个常见的话题与意象,我们人生一切,哪样不是在途中积聚、流逝,付出、得到?所以这个题目的选材、立意范围很广,但作者别具一格地选择了一个很小的点来展开:我们对英雄的认识尚在途中。这很巧妙,也很聪敏,一方面文章可因立意角度新颖而取胜;另一方面,文章也能因此而写得具体实在,且传达自己的一些理性思考。
  面对中国人对死去英雄的景仰,作者发出“英雄,是喋血的祭奠”这样深沉的感慨,发出“伟人、英雄只有经死神的审问,才有资格称之为伟大,才有资格受万人敬仰吗?”这样发人深省的疑问。面对我们对霍金的疑惑,对袁隆平的误解,作者认识到“应该重新诠释伟人、诠释英雄了”。疑问的过程就是思考的过程,这就是“在途中”。作者借这个题,其实表达的是对英雄的审视,对人们评判英雄的审视,这样的视角,这样的见地,体现了当代中学生广阔的思维空间和心灵空间。
  如果选材再丰富一点,语言再畅达一点,阐述角度再清晰一点,就更好了。
   (点评 刘耀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