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5年第5期

虎猫对饮

作者:马长山




  作者语录
  
  文学之路崎岖一点倒没什么,问题是上面挤着的人太多。阅读文学作品是很难使人堕落的,除非你碰巧经常阅读堕落的文学作品。有的作品只有文学价值而没有商业价值;有的作品只有商业价值而没有文学价值。
  ——马长山
  老虎托喜鹊捎话给猫,请它过来喝一杯。
  “大王,您不会拿我当下酒菜吧?”猫战战兢兢的问老虎。“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别忘了,朕也是猫科动物。既然同出一门,彼此帮忙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互相残杀呢?”老虎热情的说。
  “您的话真让我感动,大王。”猫对老虎感激涕零。虎猫以鸡血为酒,开怀畅饮起来。喝着喝着,老虎渐渐的皱起了眉头。
  “大王是不是不舒服?”猫小心翼翼的问。
  “没……没事儿。”老虎支支吾吾的说。
  “大王,天色已晚,您要是没事,我就告辞了。”猫摇摇晃晃的问,它喝得有点多了。
  “别急,还早呢。”老虎用爪子按住了猫。
  “大王,您把我弄出血了。”猫惊恐的说。
  “朕今天叫你来,是有件麻烦事想和你商量。”老虎忧心忡忡地说。它的爪子可一点儿也没有放松。
  “大王请讲。只要是用得着臣的地方,就是赴汤蹈火,我也不会‘喵喵乱叫’猫疼得咧着嘴说。
  “朕最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尾巴痒得不得了,经常是整夜睡不好觉。”老虎诉苦道。
  “大王用药了没有?”猫问。
  “御医给开了各种方子,可还是不好。”老虎仰天长叹,流出了两行热泪。
  “大王,臣这就四下打探,一定找到灵丹妙药,医好大王的痒痒。”猫信誓旦旦。
  “不必了。昨天御医又献了一个方子,说是服了就好。”老虎把眼睛移向远处。
  “那就太好了。大王,是什么方子呢?”猫好奇的问。
  “偏方……就是要用一只小老虎或猫的骨头煮水涂在尾巴上,几天以后就可以好了。”老虎一只爪子轻轻抚摸着猫的头,放声大哭,“朕真是于心不忍哪!”
  “大王的意思是……”猫的脑袋嗡嗡作响,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朕只有四个孩子呀!小小年纪……朕怎么忍心使用他们的骨头!”老虎嚎啕大哭起来。
  “大……王……”猫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
  “朕思前想后,只有暂借爱卿的骨头一用,朕还真有点舍不得呀!”老虎哭得象刚从河里爬上来似的。
  “大王,”自知必死的猫又恢复了清醒,“自古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能治好大王的病,臣死而无憾。只是臣有一家妻小,很是放心不下。”
  “一切包在朕身上:爱卿死后,朕只要你的骨头,厚葬你的皮肉。至于你的家小,朕将照顾到底。”老虎安慰着行将就义的猫。
  “臣就怕老狼欺负它们……”猫热泪滚滚的说。
  “它敢!”老虎愤怒地喊道,“御医说了,朕的病每年都要犯一次……”
  猫顿时昏了过去。
  
  读者感悟
  
  朕的哲学
  王昱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何为忠?孔子的眼中是“君君,臣臣”并提出了忠臣的典型:“殷有三仁人焉”。哪三仁人?一是因谏商纣而逃往周的微子;一是因谏商纣而被挖心的比干;一是因谏商纣而被迫装作疯子的箕子。这说得最明白不过了:忠就是臣子要为君不惜一切,这样才能做到“君君,臣臣”,这就是贯穿中国两千多年的“朕的哲学”。统治者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不顾惜下属的利益。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没有他人。如果下属略有不“忠”的行为。他们就会软硬兼施,双管齐下,定要下属为自己而死,且应死而无憾。文章借动物说人类社会,其主旨的深刻,由此可见一斑。
  
  不同凡想的构思
  吴俊
  老虎尾巴上的痒痒病无非是老虎想吃掉猫的借口,这是老虎致猫于死地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老虎这一招的确很绝。先是与猫共饮鸡血(拿鸡血当酒,可知猫之命运岌岌可危),等到猫有了几分醉意,方才轻而易举地用爪子按住猫,然后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它一方面说用猫骨煮成的汤涂在尾巴上便可治愈自己的痒痒病,一方面又说自己的病每年都会复发一次。这又在暗示猫,你的孩子也要为“朕”尽忠心。好一只残忍的老虎!全文细针密线,层层设伏,读到最后,我们方才明白作者安排的匠心。这篇文章精巧的构思,确实不同凡响。
  
  御医角色之我见
  王辉
  在这里,我说说文中一个次要角色,他其实又是文中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就是御医。说他次要,是因为在文中仅被提到几次,一直未出场。说他重要,是因为他与猫全家的命运密切相关。他或许与猫有仇,或许是想讨好老虎(因为猫肉是世上最鲜美的食物之一)。于是他昧着良心,弃医德于不顾,出卖了猫,以获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可能,御医或许压根儿就没有说过这句话,这只不过是老虎找的一个借口,这另当别论。
  
  名师点评
  
  森林里的人类社会
  洪方煜
  读了这个故事,有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心里:老虎召见猫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时候,猫举家逃跑肯定还来得及。猫为什么不逃跑,是对自己生命的轻视,还是对家人生命的漠视?这说不过去。那就是相信自己会安全?这也不像,从猫一到老虎家说的第一句问话就可得到证实。那只有一个解释:猫还奉行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观念。好可悲又好可怜的一只猫啊!
  与猫的可怜相对应的是老虎的残忍。从邀请猫到最终猫的昏死过去,这其间的每一步老虎都蓄谋已久,猫除了一步步走进它设的陷阱,别无选择。对同出一门的猫尚且如此,森林里其他动物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故事中的老虎不但残忍,还很会表演,你看:猫到老虎家时,本就提心吊胆,问话也“战战兢兢”,老虎马上热情地说了一句:“你这是哪儿的话!
  别忘了,朕也是猫科动物。既然同出一门,彼此帮忙还来不及呢,怎么能互相残害呢?”接着与猫开怀畅饮。酒过三巡,该摊牌了,但它没有直说,而是表现出“忧心忡忡”的样子,让猫主动来问。果不出其所料,猫来问它了。老虎先是“仰天长叹,流出了两行热泪”,接着又是“把眼睛移向远处”,又是“放声大哭”,最后更是“号啕大哭”,哭得“像刚从河里爬上来似的”,令猫也很是感动。可惜,它最终还是露出了残忍的本质。当猫担心狼会欺负它的孩子时,它愤怒地喊道:“御医说了,朕的病每年都要犯一次……”老虎终于将心中的隐秘也喊了出来。至此,猫除了昏死过去,还有什么办法呢?
  王昱、吴俊、王辉三位同学分别从三个角度对文章作了点评。王昱同学透过现象看本质,从老虎身上看到了中国人身上根深蒂固的观念:朕的哲学。这个哲学存在于历代统治者的心中,也根植于每一个人的心里。只不过,普通人由于身份的原因,这种哲学未能得到表现罢了。吴俊同学则看出老虎所有的话语和神态只不过都是伪善。所谓的痒痒病只是它吃掉猫的借口,并且从它们开始喝鸡血中得到印证。可谓目光如炬。他还进一步分析了内容上的前勾后连,也把握住了文章结构的关键。而王辉同学,则从一个常人易忽视的角度,指出了作者在一个次要角色身上寄寓的用意。
  从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马长山这里说的不只是森林里的故事,它也影射了复杂的人类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