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话说蒋经国与心腹胡某商讨振员进大陆打游击一事,胡某的话正使蒋经国打了个冷颤,正待开口,闻报客人业已到齐,等他主持宴会,便对胡某说道:“后天,有一批陆军中下级军官应美国之邀,送他们到美国参观军事基地,以及留下来一年半载,学点东西。我今夜为他们饯别,借这个机会,和他们说几句话。”
胡某道:“应该应该,我也早想报告,此事颇有蹊跷,为什么旁的事情不见得热心,但对于邀请我们高级将领到美国参观,中下级军官到美国军事学校留学,却是这般热闹?”小蒋道:“第一批海军军官,下个月就会从美国回来,到那时候,自有回答,现在猜测,为时过早。”
于是蒋经国驱车草山,在那宾馆礼堂之内,二十多名中下级军宫鸦雀无声,静坐等待,见小蒋来到,立正敬礼忙了一阵;花名册呈到他的面前,见小蒋翻了翻笑嘻嘻地说道:“今天,总统本来要亲自和各位见面,因为有事,命我代表,等各位学成归来之后,当由总统接见。”又道:
“如今科学昌明,美国进步神速,称雄天下;共区贫穷落后,大陆日月无光,民生疾苦,有如地狱,科学简陋,不成体统。因此我们一旦反攻大陆,中共必败!”又道:“石不过,反攻必须使用新式武器,中共不但未曾用过,甚至未曾见过,未曾听过,乃至想都没有想过,因此中美一旦联合反攻,中共必败。”又道:
“可是武器虽好,总该懂得如何作用,因此美国这次邀请各位前往学习,关系重大!我们是个科学落后的国家,美国是个科学发达的国家,他们不但供应我们武器,而且告诉我们怎样利用,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现在这种好机会当真来到了,你们就要远行,希望大家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一帆风顺,大有收获。”说罢敬酒。又道:
“不过,有一件事情希望各位记在心里,那是中美邦交如何巩固问题。你们到得美国,如何参观,怎样读书,他们或许早有安排,我不说,我只是告诉大家!凡是美国教官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大家都要注意。”
见众人密切注意,小蒋道:“为的是中美邦交虽好,年来也有不少枝枝节节,这是大家知道的。因此这次派到美国深造的同志,都是本党严格选择由总统自己圈定。总统把多方面的希望寄托在各位身上,希望各位注意,别辜负总统一番好意。今后反攻大陆,光复中原,主要是靠你们这一批年轻有为的同志了,希望大家到了美国,就努力学习。”灌过迷汤,小蒋又道:
“同时,各位也可以趁机展开一些国民外交工作,要和美国人好好相处,相信这一点毫无问题。同时对美国文武官长的往返,也该特别注意。举个例,以前我们不清楚美国的民主党和共和党是一回事,见他们吵得天翻地覆,彼此指着鼻子痛骂,竞选又竞得各不柑让,万分热闹,便以为他们是两个党,真的是有不共戴天之仇了!于是每逢大选,我们像押宝似的进行工作,甚至公开活动为内中一党拉票。以为这么一来,执政党上台之后,对中国问题可以刮目相看,大帮其忙了。不料事实证明,他们两个党也即是一个党,除了招牌确乎要换,人也是另一批,但政策却无改变。”
小蒋又道:“还有更糟的是我们捧了甲的场,结果却是乙上场,好家伙,它就处处和我们抬杠,连美援都要削减!可是捧上了甲又如何呢?又有两个麻烦,其一是甲、乙根本没什么大分别!甲不肯替我们反攻大陆,乙一样不肯反攻大陆。而且,甲今年上了台,过得几年,又要竟选,我们就忙不过来了,所以今后如何对美国大选安排一些花招,那是今后的事;而各位到达美国之后,可千万别说甲好乙坏,或者甲坏乙好了。”
笑声中小蒋又道:“你们给他来一个什么都好,千万别向两党中的任何一党攻击,甚至不必说他们中间任何一个的坏话,这也是各位需要注意的。”
小蒋又道:“这是对他们,至于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如何,也希望各位随时留意,大自总统有关我们的谈话,小至一个普通老百姓对我们的意见,希望大家都能注意,以便改善中美关系。尤其牵涉到我们的政策,或者个别人员的作风等等,都希望你们回来对总统说,或者写信回来告诉我们,作为我们外交政策等等各方面的重要参考,这一点也很重要。”
小蒋又道:“如果能在他们对各位日常生活之中的一些情形随时见告,我们更加欢迎,并且这是一种是否关心政府的表现,总统是非常愿意听取的。”
送过一批,迎到一批。老蒋问小蒋道:“第一批到美国短期留学的军官回来了,一般情形如何?”小蒋道:“一般情形正常,正在草拟报告。大致内容分为三部分,一是学,他们是海军,学到了什么?二是参观美国军事机构,看到了一些什么?三是其它,主要是美方对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老蒋频频点头道:“好好,你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待我们当面听他报告。我知道,有些东西他们不便写出来的。”
于是翌日下午,一名张姓海军中校,悄悄地到得草山,与蒋家父子“共进茶点”,战战兢兢报告道:“此行一切费用由美方负担,据说是中下标准的招待。”老蒋失笑道:“你们人数多,又不是高级文武官员,中下标准甚是合适。”张某道:“我们全体学员,几乎都在舰上生活,假期才登陆,而登陆的地点,又不是一定的,兵舰到什么地方,我们就到什么地方。我们参观过核动力军舰的蓝图,正在设计,还没动工,据说很不容易,造成之后,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中,也不能供应自由中国作用,为的是关系重大,而我们还缺乏具有核动力知识的人员。”老蒋道:“这件事,你们要详细报告。”张某唯唯,又道:
“至于实习的舰艇,以我们将要使用者为限。也就是说,有些舰艇,他们将要在美国军援项下送到台湾,这正是要我们去学的目的。”老蒋道:“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张某道:“这一方面并无特别之处,却是参观方面,不懂为什么这样频繁?我们是海军,看舰艇,看舰队,看会澡,看演习,都是份内之事,但是陆军、空军的基地,乃至军火厂、飞机场,甚至原子弹厂,我们都去过了。报告上可以一一记录这些名堂。”
老蒋沉思道:“你们参观时,他们说了些什么?”张某道:“有两种内容,一是有关现场的介绍,一是强调美国的军备如何强大、每一种杀伤力又如何厉害,几乎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而且时常加一句:‘你们目前使用的什么什么,现在已落伍了,不过对付共产党还可以用用。’”小蒋反问道:“你们的印象如何?”张某苦笑道:“我们当然佩服,我们对这些东西,可以说一窍不通。不过,他们的话也未必可靠。”老蒋忙问:“他们说什么话?”张某道:
“有一个美国国防部高级官员告诉我们,未来的反攻大陆,美国根本不用发兵,一按电钮,中国大陆在二十分钟以内,马上消灭干净。”
老蒋闻言失笑,却又皱眉道:“真想不到,一个高级负责人,可以说出这种话来。二十分钟消灭大陆,世界上真有这样厉害的东西?我不相信。就是有,岂不是叫天下人来反对美国吗?中共无力进攻美国,美国却要消灭整个大陆,而且只要二十分钟。”蒋介石叹道:“儿戏哪!怎么可以这样说、这样做?我们的目的,难道是消灭大陆吗?大陆消灭了,我们反攻复国的希望也没有了!我们的祖宗坟墓,家园庐舍都没有了,这成什么话?”
张某道:“他还说,必要时,连二十分钟都用不着,十几分钟也够了。”蒋介石皱眉道:“这真是大混蛋!美国总有一天要进攻大陆,那是他们的总统亲口对我保证的,进攻与消灭大不相同,大有区别,如今用消灭代进攻,那不是精神病吗?我想不通这样做对美国有些什么好处?对我们有些什么好处。”又道:“还有什么?”
“还有,”张某嗫嚅而言道:“他们对我门反攻大陆的这件大事,表示没有信心。”老蒋闻言失色,双目似欲喷火,怒极而问道:“公开说的?是谁?在什么地方?”张某惶恐而对道:“不是公开说的,是一个普通军官,那天放假,我们上岸,在酒吧喝酒,这个美国军官就说,我们到台湾来,已有九个年头,环顾世局,还找不到我们应该反攻大陆的有利条件,更谈不上回到大陆。我们问他,美国为什么不向大陆发动攻势?他说韩战便是最好的例子,大战可以打,但应找个可靠的机会,别象韩战那样冒失,要象在纽约买了保险似的,他说越南大可利用,印度支那半岛大可利用,解决了这个角落,美国在亚洲算是有了底,但中共却是美国最大的顾虑。他们本来担心苏联,可是现在的苏联,美国可不怕了。”老小二蒋急问:“他们有什么情报?”张某道:
“他们说,赫鲁晓夫最近曾经一再向他们表示过,他们愿意消弭世界上的任何战争,和平至上,和平第一。连非洲野蛮人要求独立的战争,都在反对之列,因此美国非常放心,白宫为此还开过几个舞会,庆祝美国在国外各地的利益有了保障,比在纽约买保险还要硬朗。”老蒋恨道:“又上大鼻子的当了!美国如果麻痹,俄国的原子弹就会落到纽约头上去。”张某道:
“总统说的是,我们也曾劝过他们,提醒过他们,他们说不是的,说莫斯科的转变不是形式上的转变,也不是口头上的谎骗,而是有大量具体的事实,其中最大的一件,乃是慢慢地抛掉马列主义。”
老蒋闻言愕然,一扭头,问儿子道:“你在苏俄多年,真会发生这种事情么?”小蒋不加考虑道:“根据他们马列主义的理论,绝无可能。”老蒋指指张某道:“都说是‘慢慢放弃马列主义’了。”小蒋惘然道:“那就不便过早预测,因为尚未见到更加详细的报告。”老蒋道:“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分析,可是像他这样所说,在我还是第一次,要火速研究才是!”老蒋道:“这么一个苏俄,居然会抛弃马列主义,八成是一种攻势,是阴谋诡计,要他们火速研究!”小蒋皱眉道:“如果真有其事,那真是一件大事,表面上对自由世界有利,事实如何,却值得仔细研究。”
老蒋问张:“可有什么具体例子,证明赫鲁晓夫开始慢慢地抛掉马列主义?”张某道:“他说了很多,主要是工厂管理在学西方,农村之中出现地主,商业部门接近美国经营方式,西方小说电影大为流行,等等。甚至官官相护,皇亲国戚的情形也出现了。”老蒋再问:“有没有攻击马列主义的事情?”张某道:“没听他们说过。”老蒋低声对小蒋道:“如果马列主义在苏联并未受到攻击,那么这件事且慢喜欢。我们当然可以用来反共,但要适当分寸,不宜太过,你们还是研究之后。,再作定论。”小蒋唯唯,听乃父问张:
“这次派你们去,特别是你,乃是本党忠贞之士,美方如有离奇言论,怪诞举止,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供本党参考。订出对策才是。”张某诚惶诚恐道:“正想报告总统,此行所得印象,确有蹊跷。”老蒋急问:“是什么?”张某道:“临走之前,美国对我们每人都有馈赠,但数目多少,则视军职高下而定,据说凡是赴美人员,不分文武,不管大小,人人有赠,绝不落空。”
老蒋暗忖:“此乃我的秘方,怎么他们也用上了?”当下一身冷汗,却说:“你们去了,他们送礼,此乃人之常情,有何不妥?”张某叹道:“总统明察,我们各人收到美国赠金,数字不同,船上谈起,却谈出一个问题来,原来美国真的要造两个中国,不许我们回大陆,暗示我们老死台湾了。”老蒋暗吃一惊道:
“休得胡说,有何凭据?”张某道:“我们在船上商谈,想起了很多问题。从离台赴美,以迄自美返台,好长一段时期中,美国曾派人和我们谈天,问我们什么问题在台湾是最难解决的?我们就说住的问题最头痛,房子有的是,就没有钱去租、去买、去住。他们就问,什么样的房子,要多少钱,问的很仔细,还当场笔记。”
小蒋急问:“他们怎么问的?”张某道:“他们问房子问题,我们就告诉他因为人多地方小,台湾住,大不易。很多日产物业早就有了主人,卖的卖,租的租,轮不到我们了。他们也说,他们知道一个少将待遇,比不上一个三轮车夫,因此台北三轮车夫之中,有不少将级军宫,于是问我们既然没地方住,又怎样办?我们说街边出现了不少违章建筑,就是我们的住处。政府年来又在零零碎碎建筑克难房屋,有些地方在大规模建造,也为的是我们住的问题。可是粥少僧多,没有办法。而且不少人要结婚,要结婚就要房屋,而没有金条美钞和大头也就没有办法。因此住的问题伤透了脑筋。”
老蒋皱眉道:“简单点,你们的问题我已出了个主意,要华侨募捐去了。”张某道:“美国人便给了我们一笔钱,这是基数。这笔美金折合台币,正好是买一幢普通房子的价钱,这种房子比不上有钱人住的,但好过‘克难房屋’。”老小二蒋鼻孔里“哼”了一声,听张某在说:
“除了这个基数,按照军职不同,每人还可以拿到一些钱,这些钱,将级的可以买电视机、洗衣机、收音机、冰箱,当然上将和准将不同,上将还可以买汽车。至于校级的,从上校到少校,也有不同,最低限度,可以买一架收音机。他们还介绍牌子,倒并不全是美国货,也有日本货,据说这是美国投资,利用日本廉价劳力的产品……”
老蒋心中不悦,却强笑道:“这很好,中美并肩反攻,他们有钱,对我们穷困的自由中国各级军人,自该有所帮助,你们今后再也不许胡说八道,否则人家一番好意变成恶意,岂非罪过?”张某道:
“总统慈祥,专为美国着想,卑职等身历其境,经过这番波折,见闻甚多,真所谓心所谓危,不能不说,否则就是蒙蔽领袖,百死莫赎了。”老蒋暗喜,说:“那你尽量报告。”张某道:“我们一路商量,有些人认为这是美国好意,有些人认为内有蹊跷,譬如他们有人打听孙立人的下落,明知这是怎么一回事而要表示关切,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见么?”老蒋道:“休得胡扯,孙将军受部下所累,他本身忠心耿耿,我不是并没有给他罪名么?”张某道:“总统宽洪大量,但美方并不是这么看法的,他们……”
老蒋急道:“他们怎么样?”张某道:“他们并没有说谁是谁非,只是给我们一种暗示,认为孙某人是个人材,如果台湾连这个人都没法容得,那我们前途不堪想像了。”
小蒋瞅一眼老蒋,见他脸上的肌肉抽搐,想见心头激怒,却听他在问:“你们还想些什么?”张某道:“卑职等一路商量,认为美方此举,不外乎两种意思。其一,他们想收买国军,企图使国军对领袖的效忠,一变而为效忠于华盛顿。”老蒋故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在此,不也在反共么?”张某道:“话是这样说,事实也是这样,无奈美国目的志不在此,如果共产党和他们合作,他们说不定会对我们很不客气!如果我们在台湾有得罪他们的地方,他们明知我们反共,也会对我们不客气。”小蒋也故意问道:“中美邦交极好,没听说我们有开罪美国之处。”
张某苦笑道:“这个谁不知道?他们一个小兵派到连队,我们的连长都要对他像菩萨似的供奉,他还任意吆喝,目中无人哩,我们奉命听从,真的没有开罪他们,但是五月二十四那件事情。”他苦笑笑道:“这个不提也罢了,因此他们永远在恨我们。因此,他们这样做,意味到这是一种手段,是一个阴谋。可能卑职的措辞重了些,但是事实如此。孙立人事件等等是明的、是硬的;但每人送钱,就是暗的、是软的了。”
老蒋道:“此外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张某道:“另外我们又发现一点:就是自由中国的三军,并不想老死异乡,我们为什么永远留在台湾呢?美国对我们分明有碍手碍脚的意思,台湾人对我们也不一定欢迎,我们要回去呵!可是他们给我们钱,要我们买房子,是不是一种可怕的暗示呢?如果说这是一番好意,只是解决一个住的问题,那为什么又要送钱给我们军官买汽车、买电视机、买冰箱、买收音机什么的?这不是要我们休养天年是什么?这哪里有一点反攻大陆的气味呵!”
老蒋心头一沉,忙问:“还有什么?”张某道:“如果光明正大,为什么不发实物,却发美钞?这分明内中真有文章他们才偷偷摸摸——”没料到老蒋喝道:“休得胡说!中美邦交极好,并无任何迹象,说是有什么问题,他们送实物也罢,现款也罢,总之是一番好意,你们受人馈赠,并不感激,却在背后胡言乱语,我不赞成!”
张某惊愕之余,又听老蒋说道:“不过,你的报告很有价值,你对党国忠心耿耿,其志可嘉,将功赎罪,我不处罚你,希望你出得门去,再也别对旁人提起了,否则决不饶你!”又对儿子道:“你告诉他的服务单位,即日起升他一级、另奖台币万元。”
小蒋送客出门,心情沉重。而被送的也欲言又止,心情沉重,二人止于客室,小蒋将门掩了,问道:“还有什么当着总统不便说的,你尽管告诉我便是,一个字也不该保留。”张某哭丧着脸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主任哪,总而言之,共产党是咱们敌人,但他们把咱问题当作国内问题处理,开口连总统都可以回去,闭口中国人的事情由不得洋人作主,和为贵。不管他真的假的,他们没把咱们当孙子,甚至说为了什么什么,总统想回去,想出洋都可以,留在台湾也听便,瞧模样不是假话,可是人家洋人,就不把咱当自己人咯!咱们这次出洋,人家一方面招待得不错,另方面可不是味儿,趾高气扬,一时也说不了这么多,否则够呛的,这哪儿是‘盟友’?分明人家是主子,咱们是奴才!主任哪,咱反共,没说的,可是咱为啥反共?谁在咱背后撑着?他们为什么撑着?怎么个撑法?咱们会不知道吗?寒冬腊月喝冰水,点点滴滴在心头,主任哪,您可不知道,咱们一路商量,又有这么个看法:他们不让咱反攻,又不肯自己反攻,这不是要咱等死吗?一年年过去,一步步增加,到时候还反攻个屁?年纪轻的,早就忘了共产党,他们只知道吃喝玩儿乐,要不当了‘太保’(即阿飞),别说本地人不肯拼命打共产党,咱们的子女,又何尝想去拚命?您想想吧,可不能再拖啦!好,今天是这样,要咱有房有业,听收音机,看电视,出门有汽车,家里有冰箱什么的,这算哪门子的‘反攻’?可是总有一天,他们又要咱反攻了,他们一家一当,还能瞒着咱?原子弹核弹细菌毒瓦斯是厉害,可是能占领么?没有占领,这算打的是啥仗?可是凭他们的德性,能和共产党较量?日本兵都垮了,咱们也拗不过,他们这种少爷兵能和共产党打?这是开玩笑!如果有这一天,准会让咱们上阵,可是到那一天,咱们还有多少可用之兵?主任当然明白。他妈的说咱们是‘胡子兵’,一五一十,成千上万地淘汰,换了一批娃娃兵,说一声驻防金门,爸爸妈妈公公婆婆都躺在火车轨上,就不让他们出征,到金门尚且如此,去大陆怎么成?就是去大陆,美国顾问对他们又施了什么法,老实说家贼难防,防不胜防,那咱们怎样反攻大陆?反攻之后又怎么祥?咱们为谁反攻?再说年头儿荒乱,咱们怎么个出兵?咱们该想想啦,主任!”
蒋经国皱眉道:“是有问题,是有问题。”张某道:“再说咱们如果反攻,有没有后顾之忧?谁能担保?咱们一路商议,都有这么一个祀人之忧,主任别怀疑大家有神经病,大家实在是为了本党前途。”小蒋道:“你痛痛快快说了便是。”张某透过一口气来道:
“一路上,有人说:如果反攻大陆开始,美国会不会用一种‘合法地位’,替咱守台湾呢?大陆大得很,海岸线长得很,如果反攻,集中一点万万不成,那岂非送上门去?可是分散太广,又嫌单薄,总之是一声令下,咱们一家一当都得拿出去,第一线第二线第三线、一个波浪一个波浪涌过去,不能中断,也无退路,当中是个海!好,就在这紧要关头,咱内部失却了约束力,咱力量都已出海,台湾会成个什么样的局面呢?”
小蒋打了个寒颤道:“你……你往下……往下说。”张某道:“咱们反了攻的,不管成败得失,反正是回不来的了。反攻如果成功,大陆太大,咱这一点点兵力还得向北方、向华北、向东北,乃至向西南、西北等等地方深入,如果成功了,咱们还得维持大陆秩序,准是不必回台湾的了。如果不成功,那更回不来。主任哪!人家平时都在计算咱们,阴损咱们,一旦真的反攻,咱们能不让他们守台湾吗?这不是等于拱手让人?如果他们着急起来硬干,情形更是难测!而且还有使人不能放心的,能够反攻过海的部队数字,咱对外说有一百万、八十万、六十万,可是咱们自已明白。几时能超得过三十万?而且就在这个数字之中,台湾新兵占了多大的比例?他们当真为反攻大陆流血?咱不能相信。日子一天天过去,咱老人一天天给淘汰,台湾兵的数字一天天增加,主任哪,到那时谁还能指挥他们打仗?弄不好来个枪口向后转,‘二·二八’的事情他们没有忘记,‘二·二八’当时,美国人已经在从中煽动‘台湾独立’,这是咱们都一清二楚,有案可查……”
“慢着,”小蒋道:“你刚才好像说他们在新兵中间耍些什么花样,到底是什么花样?”张某叹道:“唉!其实这是公开的秘密了,他们不但对新兵耍花样,而且对新兵的家属耍花样,没什么可说的,总之四个大字:挑拨离间!”
小蒋道:“详细情形如何?”张某道:“他们有个目的:‘台湾是台湾人的台湾’,和廖文毅唱的是一个调子。他们居心不善,强调如无美国,总统都当不成总统了,总统以下更无论矣!他们为台湾新兵制造无数幻想,所有幻想集中一点:台湾脱离中国!”
小蒋正想问什么,张某又道:“而且,不但他们想使台湾脱离中国,甚至要军民对总统和主任不再拥护。这些事情,十几年来咱们报告得多了,可是因为这次到美国去,加深了咱们这种印象:他们对咱并不好,他们志在台湾,有没有咱没有关系,甚至有人这么公开说:‘一个没有蒋某人统治的台湾,比蒋某人的统治要理想得多、好得多’……”
小蒋知道张某所言是实,可也不能再说些什么,把他打发走了,怅然回去。
那边也没闲着,美使馆中,灯火辉煌,一个会议正在展开,众文武官员以及专家,正在倾听来自白宫派来的要员讲话,说道:“总统先生要我代他问候各位,已经说过了。今日之下,台湾海峡局势,不可能永远平静下去,事实上也并没有静止,共产党的大炮,正在对着金门发放,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必然明白。总统先生要我告诉各位,从‘五·二四’事件来看,对于如何应付蒋介石集团的困扰,似乎不在如何应付共产党之下。我们动过武,但孙立人将军未能完成任务,他不能完成,别人也一样难以完成。那么怎么办呢?动‘文’的。”
众人愕然。
“什么叫‘文’的?”那要员道,“就是不动声色,请他走开!可是又应该补充的是:不管是文是武、是动是静,这两者是相辅而行,并无冲突的,我们也只有双管齐下,静待时机,才有更大的收获。”那要员又道:
“应该这样说:蒋某人表现在反共这方面,很有决心。但他的反共,并非为自由此界的反共而反共,而是为他自己的得失而反共;因此虽然反共则一,但动机不同。他的反共有助于自由世界的扩张,却无补于自由世界的巩固,他自己有一套,并不能百分之百地为美国所用。如果反攻大陆成功,他也决无可能回到大陆;如果反攻大陆不成,他更无可能回到中国去了。为此,我们要用他之矛,攻他之盾!他是个什么样的‘矛’呢?据不少人说,他对待美国,乃是‘佛似的敬重,贼似的防范’。”众人皆笑,听他又道:
“我们如今进一步,‘佛似的敬他,贼似的撵他’,我们越来越感到:他的政权的存在,对找们实在碍手碍脚!有如各位所看到的,在西太平洋中,福摩萨对我们的关系日益重大,它比冲绳更加有用,更能发挥我们在亚洲进行全球战略,可是蒋某人的统治,使我们暗中着急,他已成为美国的包袱、累赘,简直是一条盲肠!它是我们体中之物,可是毫无用场!”
那要员道:“对于盲肠,谁都可以理解,只有付诸一割,来一次小手术。但是,蒋某人究竟并不等于盲肠,因此如何小心进行,免使小手术变成大手术,倒是非常值得注意。别的可以慢慢再说,但是有一点非在今天交代清楚不可:那是你们在没有任何通知之前,千万不可冒昧动手,因为在这‘病例’上,相信我们谁也不是名医。”
“幸而,”那人道:“我们有了个好主意,用一种毫无痛苦的办法,来治疗这个‘病例’,那是把他们的高级文武官员以及中下级文武宫员,一个一个,一批一批请到美国去。一方面,我们请他们看看美国的威力、武力、实力,连原子弹工厂都可以让他们参观,假如有必要的话。因为即使由他们参观,他们并不懂得,等于没有看过一样。但我们达到了我们的目的:投在长崎、广岛上空的,不过是美国全部原子弹中的两颗,而且是已经很‘旧’的了,今后的核武器是‘新’的,福摩萨必然没有胃口吃它一颗,那么现政权对我们只有两个大字;老实!”
“当然,”那要员道:“这不过是我们研究驱蒋的办法之一,有如治疗伤风咳嗽的成药,市面上满坑满谷一样,到处都有,疗效不一,但它的对象是感冒,而我们这些做法的对象也是只有一个:蒋介石。”
那要员又道:“这里的文武官员去了,认识美国的强大,可以老老实实,不再来一个‘五·二四’了,仍嫌不够。我们还得给他们每一个人以适当的荣誉,高级人员中例如赠送学位,名誉会员等等,反正这些玩意儿用不着花大本钱,但效果甚大。震慑于武力服从,为时不能太久,但陶醉于美国的光荣,那连他们的子子孙孙,都会对美国表示无限的感激甚至忠诚,这办法太好了。你们在此,可以进行类似的活动,保送留学生啦,邀请参加舞会啦,什么‘老虎会’,‘扶船会’啦,这些都是反共的,都是通过公开活动形式进行的,中国人如能参加,好像连祖宗都有了光彩,那很好,你们可以尽量把这些光荣分送给他们,巩固他们对美国的忠诚,冲淡他们对蒋的忠贞。”
“此外,”那要员道:“仅有上述几个办法,还嫌不够。我们应该了解他们这些官员及其眷属,是如此贪婪,因此必须另外给他们实惠,即使小到一支原子笔,一杯冰淇淋都行,而对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官,当然更应该另外想办法,大量赠送、可是你们别急,这笔钱还是很便宜,很划算的。”
有一名经管商业的官员笑道:“那当然是有赚无蚀的生意。这些都不是秘密。如果把剩余的农产品由它腐烂生蛆,剩余的牛奶由它倾入海洋,那不如通过美援形式,给那些‘文明部落’享用,还可以收回更大的利润。现在我们的电视机,收音机,冰箱,汽车生产量太多,竞争又如此厉害,不找个出路可不成!因此用来赠送福摩萨的文官武将,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办法!一举两得,我的意见是应该增加名额。”
那要员道:“关于名额问题,事先也曾商量过。我们要知道一个情况,那是福摩萨官儿之多,多到出奇。有如谁告诉我的,你只要到台北闹市站一站,只要问一声过路的三轮车夫:‘你本来干什么?’你可以得到大吃一惊的答复,原来内中不少三轮车夫是少将级军官。”
“既然国民党的官儿满街走,”那人道:“我们不能过分放手赠礼。因为在这个地方,我们玩的到底是政治而非商业,我们不是什么公司大减价大赠品,而是用以表示一些什么。我们一方面要他们在家庭生活上得到实惠,有汽车坐,有冰箱用,有电视看,有收音机听,他们决不可能想到这些物质文明给我们美国商界带来的竞争困挠,他们不可能想到如果再不免费奉送,那这许多东西眼看就要‘报销’。事实上送到这里来的,大多是过了时的老款式了,但他们那份高兴,想来对美国一定充满了感激,他们于是只看到了美国的富庶。完全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废物利用’。”
“可是,”那人道:“物以稀为贵,我们不宜过多赠送,这样会在福摩萨产生一种并不珍贵的印象,削弱了我们此举的意义,相信基于美国利益的缘故,大家不至于反对。我们此举固然是为了解决生产妙剩问题,但其目的已转化为政治性的、而非商业性的了。
“可以想象得到,就在此时此地,有不少蒋介石的文官武将,正在和家人朋友谈论美国之行,叙述美国如何强大,如何富庶。他们一面看我们送给他们的电视机,或者听着我们赠送的收音机,于是这些欢乐的节目,变成来自美国,而不是来自当地的电视台和广播公司了。从此以后,他们眼睛里看到的只有美国,蒋介石对他们的影响不是越来越大而是越来越小,并且势必扩大这种影响,各位想一想,天下还有比这桩买卖更能赚钱的么?”
一名专司情报的官员问道:“这办法是好,但有顾虑;蒋介石一旦发觉,又该如何?”
那要员笑道:“据我的估计,蒋介石不是‘一旦发觉”极可能已经发觉了。这个人非常敏感,嗅觉特别灵敏,但我们可以毫不在乎。不但继续进行,而且可以扩大,为什么呢?因为此举目的只有一个:削弱蒋在这里的地位!我们邀请大批文官武将到美国,我们大量赠送礼物,当然达到了这一目的;如果蒋介石下令停止这项应邀访美,或者保送深造,他部下心头的不痛快,一定是甚为强烈,对蒋反感之深,也可以想象的。他们眼看到口的肥肉给蒋夺走,他们恨的是他,而非美国。他们暗中埋怨,一次免费旅行的机会失掉了,一次大开眼界的机会失掉了,一次可以收到名贵的札物的机会失掉了,请问,他的部下,不将把他恨得牙痒痒的么?因此上我们对于这个可能不但不紧张,而且万分欢迎这一天的来到!到那时候,我们可以公开发表十分惋惜的谈话,可以大做文章,可以安慰他们,说不妨期之以来日,甚至可以替蒋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好话!”
众美官闻言欢笑赞叹,又听那要员笑道:“今天的蒋某人,非一九四九年可比,那时光,无论如何他还有一个大陆,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岛屿了,他除了乖乖地听话,任何花枪瞒不过我们的耳目。应该承认,蒋某人在自由世界之中,是一个最难对付的老家伙,但时至今日,他再有能耐,也莫奈我何!他只有反对共产党是唯一可取之处,我们就近看着他一点儿,待机请他走开去,或者等待他像一支即将熄灭的烛光,一天天、一分分熄下去熄下去。”那要员怪笑道:“他活得很长,但无论怎么长法,总比不上我们对华政策,对台政策的时间长!”
一名专司“教育”的官儿道:“根据这个原则,美援对教育部门的加强,似乎也有展开必要。”那要员道:“也不尽然,现在却有个好去处,把援助经费改为留学费用,不就干脆得多吗?弄它几个奖学金,每个学校有那么几名,这就造成一种人人注意的气氛,好过把钱交给他们的教育衙门。再说关干这方面我们另外设有机构,专司其事,不必在这里讨论。”又道:
“那个邀请参观、保送留学的做法,在我们是新鲜的事情,希望能够延续下去,特别是蹭送礼物,可以收到一个出乎意料的效果,那就是削弱他们今天吵反攻,明日吵反攻的情绪。本来,这些不过是惯常性的呼声,喊喊而已,不是真的,但有可能惹起纠纷,使我们陷于被动,不能不小心。”
有人问:“那又是怎么回事?”听那要员答复道:“那是件简单的事情:当我们还不准备大打的时候,当然不乐意正式开火。”
那要员道:“对于这一点,各位离国时间较久,或许有些模糊,现在可以提醒一下,那是:我们对中国大陆的损失,撤退之后一无所得,无论如何不能到此为止。特别是一个共产中国如果真的强大起来,那对我们的影响之大,难以估计。各位或许已经知道,即使发展到目前一九五七年年底为止,亚洲、非洲、拉丁美洲各地,由于受到共产中国的鼓励而胆敢反抗我们美国的例子,已经举不胜举。因此,如何谨慎选择全面突袭中国大陆的时间,已成为五角大楼每天密切注视的重大课题。”
一名专司军需的官员问道:“如今盛传,莫斯科吹向美国的风向已经大为好转,不再是刺骨的西北风,而是温和的春风了!特别是赫鲁晓夫忽然对我们做起媚眼来,简直是热带的热风,使我们浑身大汗!请问在这情况之下,我们提早发动对中国大陆之战,不是时间已到了么?”
众人闻言,俱皆聚精会神,听那要员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正象加利福尼亚草园中水果刚刚上市一样,非常新鲜。可以这样说,如今白宫以下,我们美国的文武官员,都在注视这个问题。但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办法作出一个定论——有关进攻中国大陆目前是否合适的问题。
“乐观派的意见是:通过苏联问题专家提供的一大堆事例,说明从赫鲁晓夫开始,若干苏联各级政府的领导者,正在与马克思、列宁主义背道而驰,其中表现在生活方面的,乃是舍公而营私,轻公而重私,这很好,让他们象我们西方国家那样生活,这就是遏阻共产主义的最好办法之一!我们的专家说,正因为赫鲁晓夫他们珍惜目前的享受——包括众多的别墅和女秘书,他们就强调和平。因为如果他们支持什么国际主义,支持什么什么斗争,意味着势必和我们美国正面冲突,因此势必引起一场第三次世界大战。战争如果来临,他们的享受就一笔勾消了,因此他们极力主张和平,甚至是为和平而和平。”那人笑道:
“我们是如此兴奋,如果是真的话,赫鲁晓夫先生的转变该受到诺贝尔和平奖,该受到我们华尔街‘百万富翁协会’的丰富奖金,甚至我们可以送给他一名以上的美国绝代佳人!”笑声中那要员又道:“我并非开玩笑,说的是真实情形,赫鲁晓夫先生他们不爱斗争爱生命,实在是自由世界的福音。”
那要员大声说道:“根据最近的情报,我们的乐观派,可能有丰富的收获。因为就在最近,赫鲁晓夫先生曾经和我们一位巨头接触。他们所谈的内容,主要是有关来自非洲的困挠,一如各位所知道的,那些黑东西受了毛泽东的影响,也在胆敢抗拒我们了,这是决不许可的。由于中共的捣乱,我们已经失却了偌大一个中国大陆,平壤和河内又不肯跟着我们跑,我们在亚洲受到极大的打击,我们决不认输,绝不甘心退出!可是亚洲问题没解决,非洲又在蠢蠢欲动,这还了得?如果非洲出了乱子,事实已经出了乱子,那我们之中,谁又能担保拉丁美洲不受影响?如果拉丁美洲也受了影响,试问我们的‘全球战略’该往什么地方放?我们不就惨透了吗?”众人见那要员忽地笑道:
“上帝保佑呵!赫鲁晓夫先生在这方面,等于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不,已经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就是我们双方接触后,显而易见的成就之一。”那人提高嗓门道:“我们知道,如果按照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精神,莫斯科也罢、北京也罢,他们对这些地方和这些民族,不是应该支持,而是必须支持的,否则不成其为共产主义、不成其为国际主义精神,这是他们理论之中的最高形式。当然,所谓支持,并不完全等于派出军队帮他们和美国进行战争,而是在精神上鼓励他们,在物质上帮助他们,在国际间为他们呼吁。如果苏共和中共以及其他共党真的这样做,那将为我们带来些什么?我们简直不能想象。而可爱的赫鲁晓夫先生,他竟然答应我们,不但不支持非洲各地黑家伙的反抗,而且考虑赞成由联合国派出国际警察,或者国际宪兵什么的,到非洲执行镇压。”那要员笑道:
“上帝!要联合国派出武装部队,不就等于我们自己派兵吗?派兵不稀罕,但用上了联合国的名义,意义就大不相同,问题也没那么严重了!我们名正言顺,空降非洲,把那些黑家伙打一个落花流水,这一来,我们在那边的地位更加巩固,我们在那边有关原料的运用,有关商品的推销,就非常非常顺利,而军事方面的配备,也因打出了联合国的旗帜,而显得十分庄严,没人胆敢吭一声,说一个‘不’字了。
“这些,都是赫鲁晓夫先生的大力帮助,要莫斯科派兵镇压非洲黑家伙的造反,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简直是对马列主义的嘲笑,但赫鲁晓夫先生能够同意由联合国派兵,那就等于苏联派兵一样,我们的高级人员对我说:‘由于神的差遣,他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众人闻言皆笑,听那要员说下去道:“为什么我们这样兴奋?相信各位都能明白:赫鲁晓夫的转变,意味着整个共产党阵营的转变,也就是意味着我们最可怕的对手——马列主义将会垮台。兵不血刃而战胜了共产主义,实在是我们美国有史以来未有的奇迹,这比独立战争、南北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更应该值得庆贺,是么?”
众人曰“然”,但那要员却长叹一声道:“可是悲观派的看法,却不同意我们乐观派设想。他们说,无论赫鲁夫如何‘右’法,他目前所做的,并非真的派兵镇压非洲,他和中共之间的矛盾是有所闻,但不能意味到这是中苏两党两国的分手。因为中共必须寻找苏共的掩护帮助,不论战争或者建设,苏联是老大哥,他必须支持中共,而中共也必须服从苏共,这是一面。
“另一面,我们的专家根据毛泽东的著作及其作为,假设中共有中共的一套,它不受苏共的指挥,如果有这么一天出现,那么不是苏共太糟,便是中共太好;或者中共太糟,而苏共太好,两者之间必居其一。不管谁糟谁好,有一点也可估计得之,那是:谁在坚持马列主义,谁就可影响共产主义阵营,作为共产国家的老大哥,这是事实。世界上除了中共、苏共,再没有这徉庞大的共产国家了。”
那要员又叹道:“不幸的是,我们的专家几乎一致预计,如果有这一天到来,我们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者共产阵营有了重大分裂,有利西方;俱者这两者之间将来影响世界更大的不是苏共而是中共,不是赫鲁晓夫而是毛泽东,我们的专家固然怀疑毛泽东能否具有把中国顶起来的能力,但无人怀疑中共苏共万一失和之后可能出现的那种局面,毛泽东是我们美国的敌人,但他的确具有这份气度和本领,我们不能低估了这个问题可能带给我们的困窘。”
至此,那要员道:“专家们又获得一个结论;基于南斯拉夫等等例子,共产国家之间虽有纷争,但无战争。一旦中苏两党分裂,也不大可能寄望于他们的内部战争,会给我们美国带来多少好处。相反,专家们有一个可虑的设想,他们认为中苏两党万一分裂,苏共和美国无疑更加亲近,苏共与中共之间就没有什么了。与此同时,我们美国鉴于苏共不大可能——或者毫无可能支持中共,因此我们把对华作战的时间表提早,来一个巨大的攻势,我们鉴于高丽之战的沉痛经验,设计周详,人多势众,以为必操胜券,是么?”
见众人默无一语,那官员叹道:“我知道,各位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们可以说中共并未在高丽获胜,但我们又何曾获胜?当年的情形如此,今天如何设想?我们并未睡着,中共难道一直在沉睡之中么?
“因此,问题来了。可以预见的是;我们美国和赫鲁晓夫日益亲密,而中苏这两个共产党大国也必相应的日益疏远,这情况,看来无可避免,因为掌握莫斯科关系的先生们,他们一致有此乐观口吻。于是我们的悲观论者却引以为忧,以纳迪教授为例,他说美苏关系的改善值得高兴,可是也值得小心。为的是我们两个完全不同性质的国家,居然一天天亲善起来,内中虽无古怪,却是不无堪虑之处。试想,纳迪教授说,苏共与中共相处居然每况愈下,从马列主义的角度来看,能够和我们交朋友而抛掉了兄弟党,在感情上说我们应该为赫鲁晓夫欢呼,在理智上说,我们应该意识到:举世共产党人,恐怕正在准备为赫鲁晓夫先生送葬,他的马列主义生命必然结束。因为事实瞒不过我们:美国在举世反共基地上的炮塔枪口,都是瞄准莫斯科的。”
那要员又道:“今后我们在举世反共基地上的炮塔枪口,火箭架方向,是否要改换方向?今后我们整个全球战略的重点是否要自欧洲转向亚洲?这不是今天可以决定的。但有一点今天应该看到:那是万一我们美国由于赫鲁晓夫先生的鼓励,提早了进攻中国的时间表之后,可能出现的严重后果。”
“是个什么严重后果呢?”那要员一字一字地说;“纳迪教授提醒我们:一个没有苏共援助的对华之战开始了,我们由于没有苏联的参加,到底是胜是负?会出现什么后果?
“我们当然盼望胜利,盼望中国大陆重新落人我们的掌握。好吧,假定说战争开始了,凡是战争,必有占领,我想请教在座的中国问题专家们,以当年的高丽战争为例,今天我们进攻中国,谁敢说在他们的解放军和民兵面前,我们美国的孩子们必胜?没有人可以回答‘必胜’,我也一样,强调敌人的力量是一个很笨的做法,我们姑且不说。我们谈谈我们的强大核子武力,把中国大陆消灭!——又怎么样?
“一如好几位专家所说的,这办法更笨,因为核武器不能代替占领,而辐射线又影响了任何生物,我们的队伍不可能在荒芜人烟的地方登陆,自己明知故犯,赔了性命。
“可是万一核武器的杀伤力并不厉害,对方没有炸尽死绝,我们又如何登陆?仔细一想,问题似乎并不妙的。”
那要员道:“问题的不妙之处,第一关我们要闯过发动核子战争的道义责任,中共绝无可能拥有核子武器,一九五七年是如此,二九五七年的情形也一样,他们太落后,而据赫鲁晓夫先生非正式的、私下的友谊保证,中共要从苏联那边学会制造原子武器,这永远不会成为事实,他说这是绝无可能的。既然绝无可能,而我们单方面使用核子武器,老实说这个、这个不太光采。——可是除了使用最后的武器,我们再也没有办法使中共就范的了。
“当然,这是在对方毫无还手的情况之下进行的战争,他们绝无可能还手,这样打法,虽然还不能解决占领问题,但我们大大地出了一口气,也可以说,我们赢了这场战争。
“可是,这一‘战’而不‘争’的战争,它有人类有史以来所未有的特点,那就是为了出气的战争,既然为了出气,我们势必投掷大量核弹,到底这是一个什么数字,当然谁也无法预料,不过数字很大,甚至把存货丢光了!各位知道这种炸弹的成本极大,丢一个少一个,不比枪弹炮弹那么方便,可是为了消灭‘东方的巨龙’,我们这样做了,纳税人的反对,全体人民的反对可以不理。”
那要员突地以拳击桌,大声说道:“好!严重的问题来了,纳迪教授说:到那时候,世界上两个核子大国:美国与苏联,只剩下苏联的那些宝贝没动用过,请各位回答我一个问题:赫鲁晓夫对中共这么一个兄弟党他尚且这样,这中间包括了马列主义的信念,包括了两国几亿人口的友谊,包括了对待世界性的共产主义运动的推进,”他双手一推:“他不要了,他什么也不要,除了安安宁宁的乡村别墅、城市趣味,以及美丽的女秘书乃至属下的阿谀!——这,我们当然高呼万岁,赫鲁晓夫万岁!以他为首的苏共中央万岁,但我要请纳迪教授来发问:赫鲁晓夫无爱于马列主义和兄弟党,难道真的有爱于我们美国,有爱于他们的敌人美国么?”
众人一怔,见他大声喊道:“到那时候,苏联的核弹在我们头上开花,在我们土地上为害了!我们已经没有存货,或者来不及制造,那当然不象制造雪糕这样方便,于是——继中国之后,美国也完了!美国毫无抵抗能力、美国眼睁睁消失在欢乐的祝捷大会中了!”
在会场叽叽喳喳的骚乱问,那要员大声说道:“我们当然不希望有这一天,可是可不能不防这一天的来临,还记得珍珠港事变之前那一天么?日本驻美大使还在高举着香槟,和我们的外交官员碰杯!友谊啦,亲善啦,这个那个啦,好,就在当夜,我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日本,当年的日本和我们的关系,真是好得可以,自从‘七七’战争开始,每天有多少船只,从我们美国港口开到东京大阪各地,卸下巨量的金属原料,由日本军火工厂加工,变成轰炸中国城乡的炸弹,变成穿进中国人心脏的子弹,以及变成刺入中国军民胸膛的刺刀!我们等于支持东条英机的对华之战,可是日本用珍珠港事变答复我们,这教训忘记了么?”
“这个教训的特点,在于当时美日关系的和谐、乐观与美好。”那要员道:“现在,请回顾一下我们和苏联的关系!
“毋须说明,长时期来,我们和苏联的关系很糟,没有一个人愿意发表不同的意见,但是苏联却忽然移尊就教,本来双方以敌对面貌相见,忽然摇身一变,变成情侣般恩爱了,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这说明了赫鲁晓夫先生已有足够资格取得美国荣誉公民的国籍,他为美国的全球战略作出了难以估计的贡献。试问:我们在全世界都有基地,最怕当地的武装反抗,但他主张绝对和平,这不是承认我们全球战略的合法化吗?而且根据中央情报局的第一手材料,赫鲁晓夫集团抛弃马列主义的事实是有无数生活上具体例子证明的,他们开始走上我们的政治道路,并且大量吸收过去曾经抨击过的‘美国生活方式’。
“这又说明了赫鲁晓夫并不是个糊徐虫,他这样做了,不要兄弟党而要‘敌人’,在旁观上提供有利我们的条件,让我们去攻击或者消灭新的中国,他真的保证绝不插手,以表示对美国友谊的真诚。可是一旦美国因为进攻中国而元气大伤时,他老先生不声不响发动了对美国的战争,于是在共产阵营间他固然是老大哥,在西方国家之间,他取我们的地位而代之,也变成西方的老大哥了。本来他目前的理由是全世界任何地区发生的事情,全部由美苏两国负责,也即是美苏统治全世界,但到了那一天,赫鲁晓夫先生却是整个地球的主宰了!”
众人屏息凝神,听他说道:“或许有人认为纳迪教授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当然希望纳迪教授是过虑了,赫鲁晓夫不敢这么做法。可是许许多多的事实又明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应该平心静气考虑一下,相信各位可能吓出一身冷汗:‘哦,那倒不是胡说八道,确有可能!’”
“既然有此可能,我们就不能不重新考虑这个重大的问题了,”那要员苦笑道:“有利于美国的情况是;美国已在无形中消除了和苏联的大战——最低限度是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对付中国,于是这个使人头痛的课题,将要提在苏联之前。为什么说是头痛?为的是我们实在掌握不住这个时间,早也不成,迟也不成。早一些,我们解决不了占领问题,迟一些,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无端增加了困难条件。”
“主席,”一名专司细菌战的官员发言:“我以为,这个问题固然是个问题,但是比较远些,我们能否说说眼前的?”那要员笑道:“当然可以,我知道你在福摩萨的东部,成立了一个细菌试验所,那是日本人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就已设立的一个据点,阁下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那“细菌官”道:“我们开始工作,为时短暂,但进展顺利,应该准备的,我们都有了,除了一样东西:活人试验,在这之前,这种机构需要大量的荷兰猪,而日、德、意轴心国试验细菌,试验病毒,通常都是拿战俘和居民作为荷兰猪的。我们该记得希特勒失败之后,在他几个细菌试验所中,发现了多少骸麟骨?我们还没有这个条件,因此感到工作进行缓慢。”
有人问道:“福摩萨的居民为什么不能进行试验?有什么可怕的?”那细菌官道:“正是希望各位提供意见,我们就能有所参考。”那要员呵呵笑道:“此事容易。想我们的美援人见人爱,你们在福摩萨东部,地方偏僻,山地上的野蛮人又成群成群地住在深山里,为什么不可以实验?为什么不可以用糖果面粉和罐头,使那边的小学生们纷纷‘捐血’?为什么不可以派人跑到崇山峻岭,待机放下药物?要知道山地那些野蛮人,他们的卫生条件坏到不能再坏,你们可以派人去看,可以发现他们是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分散生活,那岂不是最好的条件?他们分开住的,而且必然依靠水源,水源也就是他们的活命泉源。你们可以把药物投入水里,让他们人人有份,个个中毒,这岂不是绝妙的试验场合?即使死光,也不过三几百人,山下都不会知道的。”
那要员又道:“而且你们不必找到那三几百人的大部落,百把人、几十人的部落最理想,一旦成功,山下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他们也查不出什么原因,事情不就办了?再说,对于放毒,我们有着丰富的经验,用不着使他们死亡,仅仅使他们昏迷,就能达到我们军事上的目的。因为根据实际情况,我们来日希望出现的情况是,对方武装部队统统死光,只有死光才可以减少我们的伤亡;但对方的人民,我们并不希望他们死光。如果连对方老百姓都死光,请问谁来为美国军队服务?谁来为我们各种各样的人员和工作服务?难道把美国人移民到远东来,移民到中国来么?美国又让谁去居住?
“因此,对于你们执行细菌战的人员,希望明白你们的任务,要使对方民间发生大规模的中毒,非如此不能使他们后方大乱,非如此不能够使他们前方受到影响,非如此不能使他们士气离散,民心瓦解,到那时人人为自己的生命着急,谁还肯——而且已经没有气力工作,为我们的进攻构成有利的条件,可是一旦占领,又希望他们为我们工作。因此,事情又是如此简单,同时却要万分机密,让他们‘假死’,而当我们需要的时候,他们又活过来了!而他们活过来的时候,正是我们已经占领的时候,他们不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我们是他们的活命恩人,这不是更加妙不可言?”
“因此,”那要员道,“你们的责任重大,除了利用老鼠、苍蝇、飞鸟、走兽等等之外,水源的作用,更是值得注意。人不能不喝水,于是也就解决了我们的问题。但中国地方太大,各式各样的天气、各式各样的条件,不一定适合我们某些东西,因此我们必须也有各式各样的药剂,用以对付中国广大的地区。而福摩萨,却是试验各种天气的最好地区。你们去过阿里山、去过玉山,当然知道从地面到山顶,仅植物而言,就有亚热带的植物、热带植物、温带的植物以及寒带的植物,根据这一现象,你们所试验的东西,也可以根据这个道理进行,百无一失。试验如有风声走漏,尽可能使它与我们无关,但是你们一定要用联合国医疗机构或者类似名义,到出事地点调查清楚,要掌握最最完整的材料,作为制造机关的参考,但在他们看来,你们乃是救济性、学术性以及这个那个的,压根儿想不到你们正是放毒的单位,此刻不过前来调查你们放毒成绩、细菌试验的纪录而已,哈哈……哈哈……妙妙!妙极了!”
那“细菌官”又问道:“话是不错,我们这样做,真的是安全万分,包无意外,就在这一阵,我们就可以进行工作,同时找一些他们与山地有关的机关,想办法派人和他们到山地一起视察,物色放毒的部落。不过兹事体大,万一他们吵将起来,我们不是很伤脑筋么?”
那要员笑道:“对于细菌战的负责人员来说,阁下似乎太客气一些,希望阁下胆子大些,别前怕虎、后怕狼,一事无成。要知道一旦施放细菌,必然传到外面,他们的报纸也一定刊登,他们的有关入员,也一定出动。到那时候,我们不慌不忙,便可无事。我们悲天悯人,医药粮食等等尽量往灾区送,我们还是一个举世无双的大善人。
“至于他们的态度,那倒不必操心,为的是根本找不到任何凭据,可以证实此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如果——我想没有这种可能,如果有人问起:‘是不是你们在搞细菌战?’我们可以乘机大骂一通,说蒋介石太岂有此理!只知道自己享福却不知道把公共卫生办好!别说山地,就说台北市吧,大家看见的,有多脏?论空气,大工厂都烧生煤,乌烟瘴气,这还不生病?论饮水,又脏又浊,还时常闹停水,害得我们要自己想办法,你说民间怎么不生病?论地面,你们说这些阳沟有多脏?下雨冒脏水,晴天变成垃圾坑!你说民间怎能不生病?”
那要员笑道:“是不是?,这么一骂,他们就不敢怀疑是我们在捣鬼啦!哈,至于细菌战试验之后,有些部落发生伤亡、病倒的现象之后,我们必须从他们那边拿到全部材料,这些对他们毫无用处,对我们,那参考价值就根不小。预料一旦事情发生,低能的蒋介石官员们,一定诊断不出是什么玩意,一定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名称,例如‘怪病’、‘奇病’、‘疑难杂症’等等。而且正因为这是山地,没有一个汉族,因此他们也必然没什么兴趣,在他们心目中,这个倒和我们一样:这些野蛮人,畜牲罢了!而且正因为这不过是山地人,因此他们绝无可能大惊小怪,在社会上引起的反应也不怎么大。因此我们就有了接二连三的试验机会,我在这里预祝各位成功,预祝在福摩萨试验圆满之后,来日在中国大陆也有同样的成功,这实在是一件非常重要的措施,今日之下,世界上只有我们美国,才知道细菌战的妙处,才知道它的好处。”
这当儿那要员瞧了一眼手表,笑道:“时间差不多了,各位还有什么问题?”那经管“美援”的官儿大声说:“我也刚从华盛顿回来,对于今后福摩萨的经济措施,我这个单位也已接到通知,美援有了变化,军事援助照旧,经济援助可得慢慢地停止,采用更妙的办法了。对于这件事,我曾和他们一两位财经大员说过,他们的表现是万分紧张,极度惶恐。蒋介石的情形如何,也不必打听,便可估计的,他们一定不满意,甚至恨透了我们,请问阁下对这问题,有些什么高见?”
那要员“呵呵”一笑道:“这问题,阁下既然刚从华盛顿回来,一定明白我们为什么这样做的道理。”他一顿,又道:“首先要声明的一点,乃是此举并非为‘五·廿四’事件而起,但这事件的发生,却促使我们对如何经营福摩萨作了重大的研讨,以及提醒了我们对它作了重大的修改。
“另有一说也该澄清,那是我们之中,有人以为停止经援,意味着对福摩萨的放弃。恕我无礼,我以为凡是有这种想法的,如非共党同路人,也必是十分愚蠢肤浅。今日之下如言放弃福摩萨,那简直破坏了我们的全球战略!并且大大伤害了美利坚合众国的国防安全!”
“我们所以要这样做,”那要员道:“主要目的在于使蒋介石更加就范!最后目标在于福摩萨每一个企业,每一寸土地全归美国所有!试想,美国的经援停止了,蒋介石必须自食其力,而他们是没有力量可以自给的,那就必须仰仗美国的援助。不过这不再是国与国之间的经济援助了,而是美国大大小小财团对福摩萨的开发,我们当它落后地区来开发,任何性质,任何地点,任何行业如若需要本钱、机器以及专家,我们非常欢迎,全部承受!这么一来,蒋介石每一个厂、每一种企业乃至土地,都在我们的‘开发’计划之中,我们之间有契约、合同什么的,把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帮助,变成美国财团对福摩萨的投资,彼此要负责任,而蒋介石这一方,更应该担负法律上的责任。他逃不掉的!即使他死了,一切契约的法律责任必然继续存在,各位可以预见:经此一变,这艘‘西太平洋的不沉母舰’,不就变成美国的财产了吗?我们可以大声疾呼,美国对福摩萨没有领上野心,没有政治企图,我们之间只有商业行为,问题不是既有利、又简单,更好听吗?”
众人闻言俱称妙计。听那要员又道:“我刚到这个岛上,第一晚就有不速之客求见,此人乃蒋经国的代表X,X和我是老朋友了,他哭丧着脸说:闻道美国经援要停,大家恐慌上美国来这一手,是否意味到中美之间的邦交,面临一个新的情况?我说谁也不必啥猜,这件事早在考虑之中,绝非某一偶然的因素促成,至于何日停止,老实说谁也不知道,不过专家正在研究,势在必行罢了。他说一旦停止,岂非象婴儿没有奶吃一样?我说这不可能,因为名义上虽说停止,一来为时尚早,二来停的时候也是逐渐削减,而非紧急刹车;三来全部停止之前,一个新的办法已经开始,因此你们的总统先生绝不可能吃不到奶水,不过换了奶妈而已!譬如以前是妈咪喂奶,今后有那么几十个奶妈在哺育罢了。”
哄笑声中,那要员道:“X就对我说,最好是以不变应万变,局势无论怎样动荡,美援还是美援。要知道在一九四九年之前,美国的经济援助有如一吨白糖,放在汪洋大海之中,自然没有甜味了,因为大陆太大。相反,这个岛号称中国第一大岛,必竟太小了,因此美援有如一块方糖,方糖虽小,但它化在一只小杯子里,甜得可以,如今大陆如何如何,他们说不定会有随时反攻可能,因此——,那要员笑道:“我就对他说,因此你们希望天天有方糖吃,但我们有我们的困难。我就把为了配合全球战略而必须展开的全球‘经济新计划’,对他说了一个轮廓,他算是似懂非懂,怏怏走了。”
那要员道:“我曾对他说过,美援数字太大,面积太广,时间太久,已经引起美国纳税人的闲话。他们不懂,他们以为有些美援竟是免费奉送的,而我们也没有办法说明,不少地方的美援不但有利可图,而且利莫大焉艺总而言之,为了减少我们国内的某些阻力,我们也该重新安排一下这方面,虽然这不过是众多事务的其中之一。总而言之,我们这样做,主要在于使福摩萨成为美国不可分离的一个岛屿。今后名分如何?这不是今天可说定的,今天只有这一点已经定了:我们绝不放弃福摩萨!不管是国民党,或是共产党,我们必须从他们手中拿过来,这一重大的任务,在座诸君也同样分担,我相信上帝是在保佑我们的。”
于是散会,众人之中,难免有人将内容透露,事闻于蒋,心中大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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