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却说李宗仁在华盛倾支持之下,决心把副总统捞到手里,一来过过瘾,二来出出气,三来等待时机。那天见蒋之后到白崇禧家中商量一阵,又马不停蹄,赶到竟选大本营重庆酒家,向那些“国大代”打气。而在重庆酒家“驻扎”的捧李“国大代”们,玩儿得也真舒泰,有的喝酒、有的打牌、有的抽福寿膏、有的赌“罗宋牌”、有的玩交际花,真是眼花缭乱,无奇不有。忽地听说李宗仁到,一个个立正致敬,没命地使劲奉承。李宗仁大刺刺地走上台去,仰着脖子喝了一杯,算是敬酒。接着说道:“诸位朋友,兄弟有心竟选副总统,志在必得,破釜沉舟,非干不可,各位请多帮忙!”接着一揖到地,说道:“今日之下,竞选副总统者达五人之多,兄弟能否当选,全靠各位了!”说罢又是一躬到地,博了个满堂彩。
那边厢孙科也不含糊,在若干人士三请四邀,极力怂恿之下,假座南京龙门酒家,扎下了竞选大本营。孙科召集近臣商议道:“各位,兄弟这一次竞选有没有希望,要看各位能不能赏脸了。兄弟这一次竞选,完全受蒋主席和陈立夫先生、吴铁城先生之助,否则无此豪兴,请各位发表高论。”
陈立夫发言道:“哲生先生,这一次老兄出马,得天独厚,真是非君莫属!不过竞选人多,兄弟的意思是非用个别击破的战术,不能收效。”孙科肃然起敬道:“愿闻其详。”陈立夫答道:“这还不简单?我们可以用党团名义,分向各地代表疏通。每一张选票,我们出高价三亿元!一手交钱,一手交票,不是把事情办了?”孙科拊掌称善。
“院长,”孙科的亲信建议道:“话也得说回来,三亿一票,固然值得;但为了保险,不妨请院长好生向夫人求情,请蓝妮小姐也出马助选,保险有旁敲侧击之妙。”孙科忙不迭点头,当真向太座陈淑英求情,把蓝妮也请了出来,如穿花蝴葬,在“衮衮诸代”中使尽解数;不但此也,还从上海重金礼聘上海的交际花、交际草、歌女、舞女到得南京,大肆活动。嗲劲十万分,媚眼乱飞,按下不提。
那边厢于老胡子也不敢松懈,除了上海几个大亨撑腰,还当场挥毫,筹备竟选;莫德惠、徐傅霖等明知己非对手,但仍吹吹打打,四出活动。
那些“国大代”们忽忙忽闲,也有点腻了,有的胡闹,有的睡大觉,有的写信给友人道:“表决提案,案长而烦,听者不耐,随便喊喊通过通过,着实无聊。趁现在有汽车,陵园后湖,兜个痛快。天天吃人家的,领下一札札新的钞票,只好在赌桌上流连流连。”但大多数“国大代”,则出入于“竞选之门”,东跑跑,西听听。
却说南京太平路《救国日报》内,那一天有一个“国大代”去找这家报馆的社长龚德柏,商量一件大事:如何利用这次竞选机会,捞他一笔。龚德柏招呼客人坐了,关起门来说:“老兄,我这个天下第一的日本通,什么人也见过,什么事也做过,你教我向孙科开口,这倒难了。”那“国大代”皱眉道:“我也曾经同孙科的朋友谈起你,想探听一下他对你的印象如何。”龚德柏紧张起来,问道:“印象好不好?”那“国大代”摇头道:“不大好。他们谈起你,就说你这个龚大炮,说话没有分寸。你每次演讲或写文章,总喜欢武断事情,说什么什么如不灵验,照砍脑袋可也!可是每一次你的判断总不对头,但你的脑袋瓜子还是长在脖子上,他们对你的评价不高。”
龚德柏拍台拍桌道:“反了反了!我非找他算账不可!”那“国大代”道:“老兄又来了!人家没有骂你,你凭什么去为难他?何况你还要找他拿几个钱!”
龚德柏跳脚道:“我不管,我非同他算账不可!”接着便打电话,约时间。第二天见到孙科,先是客气地自报身世道:“孙院长一定知道,兄弟是个日本通,而且是中国唯一的日本通。
“抗战之前,兄弟便在南京办《救国日报》。后来京陷帝奔,兄弟又到重庆政界干了一阵;胜利后蒙何应钦先生瞧得起,给兄弟一个陆军总部少将参议干干,跟冷欣坐第一架飞机到南京协助接收。兄弟是日本通,因此同一个日本人木村谈得来,由他帮忙,把南京最大的一家‘华中印书馆’和‘木村印刷所’都交由兄弟接收,《救国日报》得以复刊。兄弟这番报告,是想告诉院长,敝报之所以有今天,全靠朋友帮忙呢。”
孙科知道他想说什么,毫无表情道:“嗯嗯。”
“还有,”龚德柏进一步道:“院长,兄弟办报,以反共第一为信条。凡是与兄弟意见不同的,兄弟便只好骂个明白了。院长知道,兄弟曾经骂过大刚报、新民报、南京人报、中央日报、和平日报、大公报,总之兄弟满不在乎。”边说边把手往腰里一掏,抓出一支左轮来,把孙科吓得脸都白了。
孙科正要大喊“来人哪!”龚德柏已插好手枪,笑嘻嘻道:“院长幸勿误会,兄弟身上整天带枪自卫。兄弟树敌太多,不能不防。”
孙科一头汗道:“那你何必在这里动刀动枪?再说,你所骂过的人,都不是共产党,又何苦来呢?”
“院长有所不知,”龚德柏道:“这个年头儿,他们虽非共党,但比共党对我还可恶,所以我要骂!又怕他们暗算我,所以我身边总是带着两支手枪。”孙科听他说身上有两支枪,又见他把上衣往上一提,左右开弓,不折不扣是两支枪,不觉倒透一口冷气,苦笑道:“龚先生,人家说你是龚大炮,我看你倒是双枪将呢!”
龚德柏大笑道:“院长,我姓龚的为了闯天下,有时炮声隆隆,有时枪声砰砰,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接着双眼一瞪,咧嘴徽笑道:“院长,今天兄弟专诚拜访,实在有事请教;无事不登三宝殿,请院长原谅。”
孙科心想那话儿来了,戒备着道:“欢迎欢迎,不知道龚社长有何见教?”龚德柏道:“好说好说,这一次副总统大选,李德邻先生对兄弟很帮忙,我非常感谢他,因此再来拜访拜访第二位副座竞选人,看一看,嗯嗯,看一看。”
孙科反感道:“欢迎欢迎,欢迎欢迎。”
龚德柏忙问:“请问院长,这一次副总统竞选,一定有好消息,请院长略为赐告。”
孙科强笑道:“岂敢岂敢,还仗老兄帮忙帮忙,十分感激。”
“一定一定!”龚德柏道:“不瞒院长说,德邻他们给敝报巨量宣传费,敝报自当从命。兄弟说话不转弯,做事不抹角,痛痛快快请问院长,你是否真的要敝报捧场?”
孙科见他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倒也呆了。拼命吸着那支雪茄,不知道怎样答复才好。半晌,问道:“那末请问老兄,尊意如何?”
龚德柏大喜道:“院长真好,我们可以商量商量了。”接着伸出三根手指道:“此数如何?”
孙科忙不迭点头道:“三十亿毫无问题,我们一言为定了。”
“什么?”龚德柏倒退一步道:“院长别开玩笑,我说的是三百亿,不是三十亿。”
孙科伸伸舌头,耸耸肩膀,摊摊双手道:“老兄未免胃口太大了,兄弟哪里有这么多钱?请看在兄弟脸上,五十亿如何?五十亿,不少了吧广
龚德柏皱眉道:“五十亿?院长!五十亿够什么用啊?一张选票值几亿?你花这笔钱难道会吃亏吗?老实告诉你,我说的是铁价,划一不二,少一个也不行,你同我着地还钱,实在太瞧不起我姓龚的了。”
孙科恁的也没料到,龚德柏会如此无礼,也恼火了。耐着性子答道:“好吧!龚社长,那么随你的便吧,”边说边送客。
龚德柏也没料到会碰一鼻子灰,那股子气更甭提了。回到报馆,谢绝宾客,一口气写完一篇社论,题曰:《反对孙科竟选总统》。第二天用茶杯般大的字做标题,刊在《救国日报》的第一版上。内中说孙科如何别有用心,如何一塌胡涂等等;信口雌黄,危言耸听,希望有此一击,孙科真能卖他的账,乖乖地送钱去。不料孙科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龚德柏好生没趣。
那个“国大代”悄悄地告诉龚德柏道:“老兄,人家有立老果老撑腰,不大会理睬你的警告,我们不如放出红衣大炮!要他叫饶!再说你龚大炮如不放大炮,也未免太名不副实了。”
龚德柏拍拍手道:“是啊!英雄所见略同,我本来要同他真的干一场,你瞧着吧!”
四月十九日的南京有点不平常,龚大炮在《救国日报》上发的那篇社论,把南京上空轰得乌烟瘴气。龚大炮这番动了真火,指名道姓反对孙科竞选。这还不算,又说孙科在铁道部长任内如何糟糕,倚着裙带关系又如何贪污,侵占南京北平路古林寺的庙产又如何如何,这还不算,紧接着一连几天,在《救国日报》第一二版最显著的地位,都刊载了“攻孙”的文字。形式也千变万化,除了社论,还有《代论》,《观察家谈话》之类,把孙科骂了个狗血淋头,万分难堪。一传十、十传百,南京朝野,一见面便谈这回事。
见孙科仍无反应,龚德柏骂上“瘾”了。李宗仁与孙科之间,在龚大炮只是钱的选择。一个给钱,一个不给;此消彼长,照骂可也。骂到二十三日那天,副总统竞选入紧张阶段,龚大炮骂得性起,以“一个粤籍国大代表”为署名,索性来了个痛快淋漓,开门见山号召广东代表决不投孙科的票,接着把孙科说得不成人样。说他如何贪污、如何舞弊、如何忘恩、如何负义、如何玩女人、如何嫖名妓、如何给孙中山掌掴脚踢、如何给“名女人”如此这般、如何用中国春宫电影招待各国领事和各国外交人员欣赏,等等,等等。
孙科起先以为龚德柏骂过一阵,讨得便宜,便会下台;怎料再也没完,而且令人难堪。孙科也动了真火,拍台拍凳同手下诉苦:“骂我贪宫污吏,罢了,打不起官司来;骂我拿春宫电影招待外宾,这简直不成体统,我要告这个王八蛋一状!”手下纷纷劝阻,说出气之道,不在诉讼;打官司不痛不痒,不如干他一场!孙科一听把拳一挥,大叫痛快,但眼望众人无勇无谋,无法“打仗”。当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请教老朋友张发奎道:“老兄,今日之下,一塌胡涂,我副总统没到手,却成日价挨人痛骂,骂得个狗血淋头,真要把我气死!”张发奎当时正连吃几个哑巴亏,奉蒋介石之命反共,不但反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宋子文广东上任之后,他这位二级上将竟也形同斌闲,心中闷闷不乐。但他既非中央嫡系,对剿共也早无兴趣,此番得到南京,只是旅行性质;每天耳闻目睹大选怪状,只是暗中叹气,认为如此干法,前途茫茫。经孙科一说,一请、一激,张发奎也击桌道:“老兄,我这口气也忍不住了,那姓龚的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堂堂首都白昼梦呓,我看是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好吧,兄弟实在想大闹一场出口鸟气,你要干他,兄弟附议,马上出发!”孙科一听好不兴奋,当下点将班师,三更造饭,五更行军,众将官分坐两辆红色“国大代表交通车”,浩浩荡荡,好不威武。只见“赛平贵”薛岳、“半个书生”香翰屏,“跛脚将军”陈策、“催命判官”唐耕诚、“广州阎王”李彦良等人,个个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准备杀奔前去。那边厢忽地钻出一位女将,大叫“刀下留人,此事不宜动武。”众人一望,原来是马超俊的妻子沈慧莲,忙问有何高见?沈慧莲说不出个名堂来,众将官也就撇开不理,车出如箭,两车经国大会场直扑大平路《救国日报》,龚大炮一听暗叫不妙,手足无措,连忙藏起双枪,夹着尾巴,悄悄地自报社后门溜掉,说时迟那时快,张发奎已经率领百粤三军,攻下大门;问报馆职员,指名要龚大炮出来谈谈。报馆主笔沈俊容还不知好歹,学着龚大炮的官架子,命令职工拒绝张发奎等人入内,决定以“闭门羹战术”为对策。张发奎如何容忍得了?一声号令,众将官奋不顾身,百余人冲锋陷阵,见人打人,见物毁物;《救国日报》职工不知厉害,展开还击,拿起椅子、木棍、墨水、剪刀、浆糊、算盘等物,双方直打得日月无光,脸无人色。
附近居民没见过这种阵仗,忘记了报警察,或许压根儿不想报警,由他们打个明白。只见“赛平贵”薛岳同《救国日报》的副社长扭作一团;“半边书生”香翰屏与广告员张鑫生滚落一堆;“广州阎王”李彦良在机器房撞翻一罐油墨,弄得两脚稀脏,但也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拎起油墨,找根破笔,直奔门口,在墙上大书道;“打倒军阀走狗龚德柏!”那边厢张发奎打得性起,在机房中抓得大铁锤一个,有如打高尔夫,乒乒乓乓,砰砰彭彭,挥洒自如,门窗桌凳,真是当者辟易,一塌胡涂,可是在《救国日报》职工的抵抗下,对方也不乏负伤之人,有人上隔壁打电话招兵买马,沈俊容、张鑫生等也带了宪兵警察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出动弹压,可又不敢抓人,拉拉扯扯,武力调解,双方也就鸣金收兵,清理战场。
看官,这一仗打得好不厉害,龚大炮痛定思痛,要求孙科赔偿《救国日报》损失两万美金,并扬言一状告到日内瓦国际新闻自由会议,而孙科这一边也不含糊,把负伤诸将名单开列,附上法医验伤证明一份,要求赔偿。当然,这种官司到头来不了了之,算不起来。但龚德柏却元气大伤。这场大战,有人说他咎由自取,有人说他“上得山多终遇虎”,活该。在孙科而言,一般舆论批评得半文不值,指他是自己碰了钉子,岂能在这些地方用武,给人的印象岂非糟糕?于是振作精神,非把副座一职弄到手,誓不甘休。看官,其实即使孙科对《救国日报》不动干戈,李宗仁的赢面还是占上风,因为在李宗仁背后撑腰的人,比孙科后面的二陈等人,在实力上强得多了。且说四月二十三那天,副总统初选投票,真是好不紧张。先说国大会场门口,那天早晨满目标语,令人眼花缭乱。那些标语既大且怪,有的写:“莫忘记投孙科一票”;有的写:“请投良心票”,“赞成孙科”。有的拥护李宗仁当选副总统的,则张贴“请投李宗仁神圣一票”,“千万勿忘记投李宗仁一票”,“支持李宗仁出任副总统”等等。
两千多个“国大代”,阴阳怪气去投“副总统”选票,闲话不少。有的说:“李宗仁昨天还斩钉截铁宣布退出;郭德洁还告诉新闻记者,说李已坚决放弃竟选。可是瞧,李宗仁今天全身披挂,郭德洁也花枝招展,站在门口大发宣传品了。”
“老兄有所不知,”也有人接嘴道:“李宗仁还预定在昨天飞北平去呢!老蒋一番面谈之后,大概是勉为其难吧,他又留下啦!”
“我倒要请问一声,”有人说:“林紫贵今天在《新民报》登广告,说竞选问题主张如不能做到,大会必草草了事,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瞅了他一眼道:“你又何必太天真?林紫贵是谁的人你还不清楚?他不过是执行立老果老一种战路,说如果因为李宗仁退出竞选而使国大草草散会,那太那个了。言下之意,还不是说李宗仁如果退出,由他去好了。孙科不是可以上台了吗?”
“国大代”们又把话头转到蒋介石身上:“今天初选。老蒋大概不会来的了。当上大总统,五月五日黄袍加身,他心里头不知道有多痛快!”
“嗤!”另一个“国大代”驳道:“老实说,今天心头最不痛快的,恐怕就是老蒋了。延安给共产党拿了回去,这在他是多大一个损失?要知道他为了拿下延安,又碰到多少损失?军队武器的损失,面子、威信的损失,老蒋才爱不了哩!”
“是啊,听说他几天几夜睡不着。前方不断打败仗,后方副总统打架。他那份心情还用得着说吗?”——正胡诌间投票开始,乱哄哄,闹喧喧,副总统选举于是开锣。李宗仁、郭德洁固然落足功夫,孙科、陈淑英也不含糊,不断向代表们打躬作揖;他们的正副女参谋沈慧莲、陈香容也到处派宣传品,广结善缘。
时间易过,却说三小时后,三个陪选的莫德惠、徐傅霖和于右任,都告迅速淘汰,剩下来的主要只有孙科和李宗仁。有人快活有人愁,这一回合也就告一段落。可怜于右任为了竞选,三天三夜拼老命为代表们挥笔写字,结果连无心竞选的程潜都斗不过,只得到四百九十三票,气得他直吹大胡子。当天下午要到中山陵前痛哭一番,泣告老友打阴官司,但为家人劝阻,把他拉到灵谷寺看牡丹去了。
徐傅霖本以“敬陪末座”自居,不料除掉应得的“党票”一六七票之外,却又多出了四十七票,只有莫德惠做了一次“呆子”。
原来莫德惠当时奉命提出“戡乱条款’,时,曾经有过一项默契。只要这个条款通过,莫德惠便可坐上“副总统宝座”。不料“戡乱条款”通过之后,莫德惠“社会贤达”的名望,也通过了四个大字,一落千丈!握权者见莫德惠的名望已非往昔可比,那把副总统的交椅也就碍难赠送。于是CC所掌握的选票,原本预定给莫,临时也奉命他投,可怜莫德惠在投票那天不敢露面,呆在中国银行大楼上收听开票广播,把半头白发都抓成一团乱草,心头烦躁极了。
却说四月二十八日,副总统竟选到第三次,情况惨烈。十点半开始、十一点三刻唱票,一点一刻开票,绪果李宗仁仍以一一五六票领先。孙科得一零四零票暂居第二位。无意竞争的程潜获五一五票落选。照规定李、孙二人还要决赛一番。
这次投票,搏斗异常剧烈,原来李宗仁已较第二次竞选减少七票,而孙科却较二次增加九十五票之多。决赛时情况如何,会场上一时无人敢拍胸脯预料。但“拥孙派”显然看好,人人紧张,准备同李宗仁拼个你死我活,气氛显然对孙科有利,尤其是国民党中央也在支持孙科,更使拥孙派得意洋洋,有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但没料到李宗仁破釜沉舟,志在必得。用钱如开水喉,夫妇分头奔走,确系卖力。再加上一般人不满现状,也就闭起眼睛投李一票,对他那一套“自由民主”也多少还寄予幻想,于是国民党内部分裂更趋明显。
二十九日那天“决赛”开始,那情形比金融贸易场还紧张。投票每到一段落,CC诸人马上电告陈立夫,最后陈立夫出马到会场亲自指挥,企图压倒李宗仁,但大势已去,李宗仁终以一四三八票击退了孙科的一二九五票,当选副总统。
蒋介石没料到有此一着,急得大骂,但已无济于事。当即派人注意李宗仁,要知道他当选之后,所作何事?第一批探子回报道:“李宗仁今午大宴宾客,发表谈话。说对各代表极表感激,也极兴奋。愿以诚意为国家尽忠,为民族服务。李宗仁的太太郭德洁也说:李先生今侥幸获得胜利,此系各代表对目前戡乱建国形势认识深刻之表现,相信李先生必能协助元首完成当前任务。”
第二批探子回报道:“李宗仁得胜,美大使馆中有人认为这是对中间分子的信任投票,是对国民党的不信任投票,他们美国人很高兴。”
蒋介石闻报,黯然不语。
蒋介石所想的事情,实在多到如一团乱丝。李宗仁同孙科决战,闹到无法收拾,国大会议也因此停顿三天之久,终因司徒雷登的压力,蒋才下令由双方继续自由竞选。现在果然“选”出来了,这一宝开出来的却是李宗仁,而美国人果然很高兴。
那边厢陈布雷神情颓丧,报告蒋介石道:“孙科发表谈话,对政府十分不利。”蒋介石吃惊道:“他还能说什么?我已经够帮忙的了。”陈布雷苦笑道:“孙科对合众社记者说:他之所以失败,是国大代表对蒋主席领导的抗议。这一次大规模的抗议投票,主要应由东北华北代表负责。同时也表现了国民党内部的松懈,有很多很多派系组织。”
接着奉命探听的人们纷纷回来报告,有的说李宗仁的大本营安乐厅里,热闹得一塌糊涂;而在孙科的大本营龙门酒家中,昨天晚上门口还排了一里长的汽车,今天却冷静得可怜。有的说安乐厅给李宗仁包了一个月,非代表不能进去喝茶,明天恢复正常了。李宗仁包一天要花五亿法币,代表们吃喝都不花钱,李的胜利得来也很不易。有的说孙科此刻正躲在家里,冷清清地同几个朋友,相对无言。孙科因为失败感到茫然,口授秘书发一个祝贺李宗仁的声明,搞了好半天还没弄成。
蒋介石除了警惕李宗仁“来一手”,又把注息力转移到前方去了。前方除了延安、宝鸡、潍县等地已经溃退,西安有被包围的危险;刘伯承、陈赓可能会师后向长江挺进,而最严重的是:共军将沿川陕边界疾进,切断南京最重要的粮食供应和人力贮藏地带。
“报告先生,”陈布雷颓丧地说:“物价不设法压平,问题太严重了。这几天又涨了三倍,一碗肉丝面卖到七万五,一根油条卖到五千元,如何是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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