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吐绿露芳容(2)



  一窝蜂的“杰出”就是庸俗

  前一段在各大书店畅销排行榜的前列,都有“杰出”两字的出现。随之某出版社又推出了某母教专家主编的一本“杰出”的书,有关“杰出中学生的N种能力”。如此竞相“杰出”,大有追风赶潮之势。才能出众、与众不同方可谓真正的“杰出”,而一窝蜂的你追我赶以致迷失了自我的方向,那就只能沦为平庸了。

  让我们先来数数此类图书都有哪些“杰出”的代表。诸如“杰出青少年的N个习惯”、“高效能人士的N个习惯”、“度量激发青少年的N个潜能”、“成功父母的N个秘诀”、“N种方法使你的孩子出类拔萃”,不一而足。当然这个“N”数的具体值也不一样,反正都有若干吧。这么多的“秘诀”和“习惯”,真真让我们眼花缭乱。不消说付诸实践了,就是看它一遍也得头疼好几天。因为这类书大多是从美国引进的枯燥理论。适不适合中国暂且不说,而今出版界向西方学习的“谦虚心态”实在令人惊叹。就连育人竟然也要全部照搬美国?

  成功源于创造,而非模仿。教育或做事方法是不可以照搬的,只能靠自己对事物本质的领悟。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方法,套用别人的东西是低能的,别人的经验未必适合自己。缺乏创造力是可怕的,对于一个人和一个民族来说都是如此。如果只是一味照搬别人而无自我的创新,就不会进步和发展,就会成为别人的附庸。说得实在一点,在育人和成才上的“全盘西化”、“崇洋媚外”之风将贻害甚深。

  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出版界的庸俗之风。追慕风潮、搭车赚钱之举,已然蔚为大观。每有一种“市场化运作”的新书出笼,屁股后头便会立马跟上一大堆追随者。也不管这新书的气味香臭如何,能否真正赢得读者。很多“好书”不是真好,而是书商和媒体“真情互动”,狂加猛料一通爆炒做得的“美味佳肴”。可有谁真正为读者的利益考虑过呢?读者如果不加分辨,盲目听信书商的“自卖自夸”,则只会落入“铺满鲜花的陷阱”。只由别人牵着鼻子转,没有自己的分析、领悟和创造,何以奢谈成功?

  习惯或方法是没有穷尽的,绝不止书上说的那些。您大可不必受它的局限,尽可以自由地去创新,以适合自己的方式创造自己的东西。创造的天空是没有边界的。对于这类书即使要随便翻翻,也只能是“仅供参考”,千万别奉为经典,照章去办。照搬别人注定是失败者,只会走向“杰出”的反面。古今中外,真正的杰出人物都是创造的“天才”,靠模仿别人不可能成功。

  新近推出的这本“N种能力”的书,又打出“少年大学生”和“早期教育”的招牌。少年大学生成年以后还能杰出的几乎没有,各高校少年班的纷纷停办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甭管它号称出自什么专家或“杰出”人物的手笔,个人的心得和经验总是有局限的。如果你个性十足、崇尚创造,就不必受枯燥理论的束缚,尽可按照自己的目标自由地发展。这才是通向成功的正确道路。即使参考别人,也得多加分析,尤其对于商业化的书籍,只能怀有批判之思来阅读。0826(原载《光明日报》)

  谁能为“天人合一”正本清源

  在攀登珠峰引发的人与自然关系的讨论中,我们欣喜地看到,人们已经开始认识到“天人合一”的真谛,摒弃“人定胜天”等违背人伦天理的思想。“天人合一”理论在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中源远流长,它绝不是某一个人的专利。任何一种思想都可能被时代赋予新的内涵,我们不必过分囿于传统。而且,即便对于传统哲学精髓的理解,也不能简单草率,我们的理解未必准确。

  您瞧,现在就有人急着跳出来要为“天人合一”理论来个“正本清源”了。不知您有没有感觉到,这种口气似乎大了一点,好像出自一代圣贤或宗师之口。谁有资格为传统文化精髓“正本清源”?

  “天”和“人”,作为出现最早、历时最久的一对哲学范畴,“兼容并包”了不同时代、不同学派的思想内涵。它时刻都是发展演变着的,从来就不曾定格于某一个时代。

  从人类诞生之日起,“天”与“人”的关系就成了人类需要永恒面对的命题。根据文献记载,我们的祖先起码在商周时代就开始了对天人关系的探讨和阐发,注重人与天、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先秦经典对“天人合一”思想也多有阐述,虽然没有明示这四个字,但思想实质是相通的。

  因此不能认为“天人合一”是西汉董仲舒的发现或发明,而且董仲舒同样未明确提出这四个字。由于“天”“人”之术是个永恒命题,人们对两者关系的认识是不断加深的,就像对于大自然的认识也会不断加深一样。所以后世不断有新的思想融入其中,是再正常也不过的。董仲舒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后世还有西晋的张载、北宋的邵雍和程颢等等,也都补充发展过这一理论。这还仅限于“官方”的,民间的此类哲学思想只不过已经散佚了。可见,“天人合一”得以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思想,不能简单地归功于某一个人。我们不可厚古薄今,刻舟求剑,不可扼杀后世创新,否定或限制事物的新发展。

  正是由于“天人合一”理论的源远流长和兼容并包,它囊括了太多复杂甚至对立的内容,并不是某一个人的思想就能概括和代表的,其中有精华也有糟粕。比如“天尊地卑”之说就是一种糟粕,但董仲舒等人的封建思想绝不是“天人合一”理论的全部,更不是什么“正宗原装”。

  “天”和“人”的概念不能等同于自然与人类,但是也包含了这一层意思。关于人类如何对待大自然的学说,就有庄子的“顺天说”即顺应自然,荀子的“制天说”即改造自然,《周易》的“调谐说”即天人合一。可见先秦经典的博大精深,远非一个后世的董仲舒可比。怎能将“天人合一”理论之大成记在董的头上呢?

  自从西方“戡天论”即战胜自然的思想传入中国,国人就为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两千年前的荀子学说甚感自豪,从而一度在历史教科书中都推崇备至。然而时代进步至今,逐渐让荀子“人定胜天”理论的局限和弊端显山露水。因为他将“人”与“天”完全置于对立面,成了一种斗争与被斗争的关系,这个前提就已经偏离了自然规律。

  “人”是“天”之造化,两者应该是相互依存,和谐共生的。所以,《周易》当中的思想才堪称真正的“天人合一”,深得造化之妙。在保护大自然母亲的前提下,适度开发和改造自然,既不屈从也不破坏,这就是人与自然“和平共处”的最高境界,也是中国哲学追求“天人合一”的至高理想。这种理想的实现,就从我们每一个人的身边生活开始。

  本书寓言结尾《天人合一的教育真谛》,则参透了这一哲学思想与教育本质属性的内在关联,发现了它对于教育的启示和象征意义。也可以视作对“天人合一”理论的进一步发展,赋予了它更丰富更人性的时代内涵。0527(原载红网)

  教育能够改变什么

  前不久,广东省妇联和省家教会举行了“小马驹助教”行动,由义教专家为家长们解答困惑。数百名家长从早上六点多就开始排队等候。不少家长哭着咨询:孩子“太有个性”招老师烦,老师伤害孩子自尊心怎么办?咨询会上有两位家长讲述了这样的事例。

  某校老师向一位家长反映,她的8岁儿子“太调皮了,没法教”。就在上周,老师让同学们到多媒体教室听课,他竟然嚷道:“我们不去,我们留在这儿放屁,等他们回来闻屁!”老师很不喜欢这个孩子,经常骂他;班主任时常问同学们“喜不喜欢他,不喜欢的请举手”,同学们当然“轰”地一下全都举手了;校长也会指着他的头说:“一粒老鼠屎,打坏一锅汤”;英语老师则跟同学们说:“别理他,他有病。”这些不负责任的教育行为正是让孩子“堕落”的罪魁祸首。

  其实任何一个孩子都不会一无是处。这个男孩还是很有爱心的,有回老师嗓子哑了,他跑遍大街给老师买药;还有次在路上看到一只死鸟,他回家哭得很伤心。这都是引导和赏识孩子,促成转化的契机呀。

  还有一个8岁小女孩各方面成绩比较出色,加上家长的宠爱,便养成了骄傲的脾性。她总是跟老师抢话头,指出“老师这里不对”;她喜欢举手发言,老师没看见她举手,她自己站起来就讲;上课看课外书,看到好玩处大笑不停;老师刚走她就在黑板上乱写乱画。老师说“这个孩子很反常”,不喜欢她有时还打她。父母带她到医院和活动中心做各种检查和测试,结果什么问题也没有。

  这仅仅是8岁的儿童呀,看看他们受到了老师怎样的管教。调皮淘气不是孩子的过错,老师动不动就惩罚和伤害他们,结果会怎样?那个男孩回家常对妈妈说:“我盼着我快点老,我老了以后就死了,妈妈我想自杀。这个小学对我这么不好,我到时候把它给炸了!”听着孩子这样骇人听闻的倾诉,我们教育工作者不禁扪心自问:这到底是谁的过错?!

  孩子的心灵世界本来是纯净的,纯净得就如一方蓝天一张白纸。他们的眼中本来没有是非善恶,是家长、老师和成人社会在这张白纸上描出五颜六色。孩子的心理和行为有问题,分明都是成人不当言行的反馈和折射,而大人的不当惩罚更在加深着这种戕害。

  中学生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们的人格还处在人生的可塑期。即使他们犯下了非常严重的错误,我们的师长、我们的教育工作者如果不是充满爱心地带他们回归正确的轨道,而是认为他们不可救药,由此就非要以自己的态度让他们明白,自己只配破罐子破摔。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教育的悲哀?

  如果学生本来就什么都好,不出任何问题不用师长操心,那还需要教育干什么,我们下大力气培养教育人才为了什么?这一年来,笔者深入采访了我国伟大的教育家,即书中这位霍老师,每每被她的教育成功案例所感动。她在小学任教多年,转变过的“坏孩子”太多了。这其中有敢于打骂老师的孩子,有“横行霸道”的孩子,有娇生惯养的孩子,有自私自利的孩子,有淘气逃学的孩子,有偷盗打架的孩子,有坐车不打车票的孩子……结果呢,他们都转变成了爱老师爱别人知道上进的好孩子。霍老师的教育格言就是“没有教育不好的孩子”、“没有爱就没有教育”。不怕孩子偶尔犯错误,不怕孩子身心有问题,关键是我们的教育能够改变什么?

  如果我们的教育是如此软弱,面对学生的种种问题束手无策,这种教育是失败和令人悲哀的。能不能改变什么,这是判断教育成败的一个标准。当我们面对“问题学生”,先不要不假思索地严加惩戒,我们先得问一问自己,我们的教育到底改变了什么,它到底又该如何去改变。1224(原载《人民日报》,此为“今日新语”开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