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有一天迈克尔醒来,觉得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一张开眼睛就知道有点不对头,可他说不准是什么不对头。 “今天星期几呀,玛丽阿姨?”他掀开身上的毯子问。 “星期二,”玛丽阿姨说:“去洗个澡吧。快!”她看见他一点不想起来,就说。他翻身又把毯子蒙过了头,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了。 “我跟你说什么了?”玛丽阿姨用她冷冰冰而清楚的声音说话,这样说话向来是表示警告。 迈克尔知道他在出什么事了。他知道他在变淘气。 “我不去。”他慢腾腾地说,声音在毯子底下瓮声瓮气。 玛丽阿姨一下子掀开他手里的毯子,低头看着他。 “我不去。” 他等着看她会怎么办,可是很奇怪。她一言不发,走进浴室开了龙头。她出来的时候,他拿起他的毛巾慢慢地走进去。迈克尔有生以来第一次浑身洗个干净。他知道他这是丢脸,因此故意不洗耳后面。 “要我把水放掉吗?”他用最粗鲁的声音问。 没有回答声。 “哼,我不管!”迈克尔心里的淘气劲越来越厉害。“我不管!” 接着他穿衣服,穿上了只有星期日才穿的最好衣服。他下楼去,用脚踢他知道不该踢的栏杆,因为这会吵醒屋里的人.他在楼梯上遇到埃伦,经过时把她手里的一杯热水碰翻了。 “嗨,你这个鲁莽孩子。”埃伦说着弯身把水擦干,“这水是给你爸爸刮胡子用的。” “我就要这样。”迈克尔不动声色地说。 埃伦红朴朴的脸都气白了。 “你就要这样?你存心的……那你是个野蛮坏孩子,我要告诉你妈妈,我一定 ……” “告诉吧。”迈克尔说着继续下楼。 这只是个开头。接下来一整天他没好过。他身上那股淘气劲使他做出最可怕的事来,一做了他就觉得非常痛快,马上又想出新的花样。 烧饭的布里尔太太正在厨房里烤饼。 “迈克尔,这可不行,”她说。“你不能乱搞这面盆。里面有面呐。” 他听了这话,在布里尔太太的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她落下擀面杖,大叫一声。 “你踢布里尔太大?踢好心的布里尔太太?我真为你感到害臊,”过了几分钟,妈妈听了布里尔太太告状以后说,“你必须马上向她道歉。说对不起吧,迈克尔!” “我不觉得对不起,我很高兴。她的腿太肥了。”他说。还没等她们把他捉住,他已经跑上台阶,到花园里去了。到了那里他存心去撞罗伯逊·艾。他正在最好的一堆岩生植物上睡觉,醒来非常生气。 “我告诉你爸爸!”他吓唬迈克尔说。 “我告诉他你今儿早晨没擦皮鞋。”迈克尔说着,连自己也有点吃惊,因为他和简一向帮罗伯逊·艾说话,非常爱他,不愿他走掉。 可他只吃惊了一会,转眼工夫,马上想接下来做别的淘气事了。他一下就想出个鬼主意。 他从铁栏杆围场这边,看见拉克小姐的安德鲁在隔壁草地下挑剔地嗅着,找最好的草吃。他温柔地叫安德鲁。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饼干给它.趁安德鲁吃饼干,他用一根绳子把它的尾巴挂在栏杆上,接着跑了。只听见拉克小姐在他背后生气地大叫,他兴奋得浑身都要炸了。 爸爸的书房门开着,埃伦刚才在里面给书掸灰尘。于是迈克尔做起不许他做的事情来。他走进书房,坐在爸爸的写字桌旁边,拿起他爸爸的钢笔在吸水纸上写写画画。突然他的手肘碰翻了墨水瓶,结果把椅子、桌子、羽毛笔和他最好的衣服都泼了蓝墨水。可怕极了,迈克尔真担心不知会怎么样。可他不管,他一点也不觉得抱歉。 “那孩子准病了。”埃伦突然回来,发现迈克尔闯了祸,去告诉他妈妈,妈妈听了以后说:“迈克尔,你得喝点无花果糖浆。” “我没病,我身体比你还棒。”迈克尔粗鲁地说。 “那你就是淘气。”他妈妈说,“你该受罚。” 真的,五分钟以后,迈克尔穿着那件弄脏的衣服,面对着墙,在儿童室里站壁角。 趁玛丽阿姨没看见,简想跟他说话。可他不回答,向她吐舌头。约翰和巴巴拉在地板上爬过来,一人抓住他一只鞋子咯咯笑,他凶巴巴地把他们推开。 他一直对自己的淘气劲得意洋洋,一点不在乎。 “我不要好。”他下午跟玛丽阿姨、简和童车到公园去散步时,自言自语说。 “别磨磨蹭蹭的。”玛丽阿姨回头关照他。 可他继续磨磨蹭蹭,在人行道上擦他的鞋子边,想要把皮擦破。 玛丽阿姨一下子转脸对着他,一只手抓住童车的车把。 “你呀,”她说,“今天早晨在错的一边下床了。” “没有,”迈克尔说,“我的床没有错的一边。” “每张床都有一边对一边错。”玛丽阿姨板着脸说。 “我的没有,一边靠墙。” “那也一样,那也算一边。”玛丽阿姨嘲笑他说。 “那错的一边是靠墙的还是不靠墙的呢?我从不在靠墙的一边起来,怎么能说是错的呢?” “今天两边都错了,我的自作聪明先生!” “可我只从一边下床,我要是……”他还要争。 “你再开口……”玛丽阿姨说话的口气凶得少有,迈克尔也有点紧张了,“你再开口我就……” 她没说要怎样,可他加快了脚步。 “迈克尔,一块儿走。”简悄悄地说。 “你闭嘴。”他说,声音低得不让玛丽阿姨听见。 “来,我的先生,”玛丽阿姨说,“请你走在前面,我不要你再在后面磨磨蹭蹭的,谢谢你在前面走。” 她把他推到她前面去。“还有,”她说下去,“那边有样东西在路上一闪一闪的。谢谢你去捡起来给我。也许谁丢了首饰。” 迈克尔不想去,可又不敢不去,朝她指的方向看看。对,是有样东西在路上闪光。远远看真好玩,闪着的光象在召唤他。他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尽量走得慢,装出他实在不想看它是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走到那儿,弯腰捡起那闪光的东西。是个小圆盘似的东西,面上嵌一块玻璃,玻璃上画着一支箭。 里面是个圆盘,上面好象布满字母,他一动盒子,圆盘就轻轻地转动。 简跑过来,打他背后看过去。 “那是什么,迈克尔?”她问。 “不告诉你。”迈克尔说,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玛丽阿姨,那是什么?”童车推到他们身边时,简问道。玛丽阿姨打迈克尔手里拿过小盒子。 “它是我的。”迈克尔眼红地说。 “不,是我的,”玛丽阿姨说,“我先看到。” “可我把它捡起来。”他想抢回去,可玛丽阿姨朝他那么一看,他的手放下来了。 她把那回东西颠来倒去,盒子里的圆盘和它的字母在阳光底下急速地晃动。 “它是干什么用的?”简问。 “环游世界用的。”玛丽阿姨说。 “呸!”迈克尔说,“环游世界乘船或者坐飞机。这我有数。这盒子可没法带你环游世界。” “哦,真没法带吗?”玛丽阿姨说着,露出一种我比你懂的古怪表情。“你就看着吧!” 她捧着指南针,转向公园门口,说了声:“北!” 字母绕箭头飞转。天气一下子变了,变得非常冷,寒风吹得简和迈克尔赶紧把眼睛闭上。等到他们张开眼睛,公园完全不见了──看不见一棵树、一张绿色椅子、一条柏油小道。他们只看见周围是蓝色的大冰块,脚下是冻硬的厚雪。 “噢,噢!”简叫起来,又冷又吃惊。浑身发抖,冲过去用童车上的毯子盖住双胞胎。“我们出什么事啦?” 玛丽阿姨有意地看着迈克尔,她没工夫回答,因为这时候从一块大冰的洞里出来一位爱斯基摩人,他的棕色圆脸给一顶白皮帽裹住,身上披一件大皮袍。 “欢迎你们上北极来,玛丽·波平斯和朋友们!”那爱斯基摩人露出欢迎的热情笑容说。接着他走上前来,用鼻子跟大家一个一个擦鼻子,表示问好。这时候洞里又出来一位爱斯基摩太太,抱着一个用海豹皮围巾裹着的爱斯基摩娃娃。 “啊,玛丽,真是荣幸之至!”那位爱斯基摩太太说着,也跟大家一个个擦鼻子。“你们一定冷了,”她看见大家穿得那么单薄,吃惊地说,“让我给你们去拿皮大衣。我们刚剥了两只北极熊的皮。你们准想喝点鲸脂汤吧,亲爱的!” “我怕我们不能久待,”玛丽阿姨赶紧回答,“我们正在环游世界,只来看一看。可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也许什么时候我们要再来。” 她的手动一动,转了转指南针说。“南!” 简和迈克尔觉得整个世界象指南针一样旋转起来,他们正在轴心那儿,就象售票员特地邀请你到旋转木马轮盘的中心那样。 地球绕着他们转,他们觉得越来越暖和了,等到它慢慢停下,他们正站在棕榈树丛旁边。太阳很强烈,周围都是金色和银色的沙,在脚下烫得象火。 棕榈树下坐着一男一女,皮肤很黑,衣服穿得很少。可是他戴很多珠子──有的挂在羽毛冠上,有的挂在耳朵上。珠串围着脖子,珠带围着腰。黑人太太的脖子上坐着一个光身子的黑娃娃。妈妈说话的时候就对孩子笑。 “盼你很久了,玛丽·波平斯,”她笑着说,“你快带这几个孩子到我的屋里去吃片西瓜吧。嗨,那两个娃娃那么白.要点黑鞋油涂涂他们吗?来吧。非常欢迎你们。” 她快活地大声哈哈笑,站起来要他们进棕榈叶盖的小棚屋。 简和迈克尔正要跟去,可玛丽阿姨拉住他们。 “可惜我们没时间待下来。你知道,我们是路过这里来看看你们的。我们在环游世界……”她给两位黑人解释,他们惊讶得举起双手。 “你们是在旅行啊,玛丽·波平斯?”那男人一面说一面擦他脸颊旁边的大盾牌。用闪闪发亮的黑眼睛看着她。 “环游世界!天呐,你们无事忙,对吗?”他的妻子说着又笑起来,好象整个生活就是一堆大笑料。她在那里笑,玛丽阿姨又转了转指南针,镇静地大声说道:“东!” 地球又转了,现在──吃惊的孩子们觉得几秒钟时间──棕榈树没有了,地球一停下来,他们却是在一条街上;两旁是样子奇怪的小房子。它们象是纸糊的,拱形屋顶挂着小铃裆。在微风中轻轻地丁丁当当响。房子旁边长着杏树和梅树,张开了坠着鲜花的树枝。沿着小街,穿奇怪花衣服的人们在安详地走着。这是极可爱的和平景象。 “我想我们到中国了,”(从描写看,作者把中国和日本混在一起了。)迈克尔悄悄地说,“对,准是的!”她说话时看见一座纸房子的门打开,一位老人出来。他穿得很古怪,是一件金丝缎的和服,一条绸裤,裤腿塞在金脚镯里。鞋尖翘起来,很时髦,长胡子一直垂到腰部。 老人看见玛丽阿姨和一大群孩子们,深深鞠躬,头都要碰到地。简和迈克尔很奇怪,玛丽阿姨也是这样鞠躬,帽子上的雏菊也擦着地了。 “你们的规矩哪儿去了?”玛丽阿姨以少有的姿势抬起来眼睛看他们,低声对他们说。她说得那么凶,他们想还是鞠躬好,双胞胎弯身把脑门靠在童车边上。 老人有礼貌地站直身子,开口说话。 “可敬的波平斯家之玛丽,”他说。“大驾光临寒舍,不胜荣幸之至.我恳请你带这几位尊贵的旅行家进入敝舍。”他又鞠躬,向他的房子挥挥手。 简和迈克尔从未听到过这样古怪而又美丽的话,十分惊奇。可听到玛丽阿姨用同样的客套话回答他的邀请,就更加惊奇了。 “阁下,”她开口说,“深感遗憾的是,我们这几个你认识的最卑下的人只好谢绝你的隆重邀请。羊羔不离母,小鸟不离窝。我们更不愿意离开光辉的阁下。然而,无比荣耀的阁下,我们正在环游世界,我们只是路过贵地,请原谅我们要告辞了。” 老人低头正要再来一次鞠躬,玛丽阿姨很快地又转动指南针。 “西!”她斩钉截铁地说一声。 地球转得让简和迈克尔的头都晕了。等它停下,他们正跟着玛丽阿姨赶紧穿过大松林,走向一块空地,那儿有几个帐篷围住一个大火堆。一些戴羽毛、穿紧身短上衣和毛边鹿皮裤的黑影在火光中闪现。 最大的一个人影离开众人,赶到玛丽阿姨和孩子们面前。“晨星玛丽,”他说,“你好!”他弯身和她碰脑门。 接着他跟四个孩子也一个个碰了脑门。 “我的棚屋在等看你,”他用友好而庄严的声音说,“我们正在烤野鹿当晚饭吃。” “昼阳酋长,”玛丽阿姨说,“我们只是路过……我们是来跟你说再见的。我们在环游世界,这是最后一站。” “啊?是这样?”那酋长有兴趣地说,“我也常想环游世界。不过你一定能跟我们再待一会儿.只要能让这小家伙,”他向迈克尔点点头,“跟我六世孙子快如风比比力气!”酋长拍拍手。 “唉嗬!”他大声一叫,一个小印第安孩子就从帐篷里跑出来。他很快地向迈克尔走来,一到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你追得上!”他说着象野兔子那样跑了。 迈克尔正是求之不得、他一跳就追了上去。简跟在他们后面。三个人在树木间躲来躲去,快如风带头,笑着,老不让追上,绕着一棵大松树跑了一圈又一圈。简落在后面,已经没力气了,可迈克尔生了气,龇着牙,哇哇叫着追赶快如风,决心不让这印第安孩子跑在头里。 “我要追上你!”他叫着跑得更快了。 “你们这是在干吗?”玛丽阿姨很干脆地问。 迈克尔回头去看她,一下子站住了。等他转身要去追,奇怪,快如风没影了。酋长、帐篷、火堆都没影了。连一棵松树也不见。只有一张花园椅子,简、双胞胎和玛丽阿姨站在花园中央。 “你绕着花园椅子转啊转,好象都疯了!想来你一天淘气得也够了。来吧!”玛丽阿姨说。 迈克尔生气地嘟着嘴。 “一分钟就环游世界回来──多了不起的盒子啊!”简欢天喜地地说。 “把我的指南针还我!”迈克尔粗鲁地要求说。 “是我的,对不起。”玛丽阿姨说着把它放进口袋。 迈克尔看着她,那样子象要宰人,的确,他的心情就跟他的样子一样。可他只是耸耸肩,当着他们的面大踏步走开,一句话也不跟大家说。 “有一天我会超过那孩子的。”他进十七号上楼的时候有把握地说…… 他心里还有很大的淘气劲。指南针使他环游世界以后,这淘气劲越来越厉害,到了傍晚,他越来越淘气了。他趁玛丽阿姨没注意,掐了双胞胎,他们一哭,他又假装好心说:“怎么啦,小宝贝,你们怎么啦?” 可玛丽阿姨不上他的当。 “你有毛病了!”她有所指地说。可他心中的淘气劲不让他把这活放在心上。他只是耸了耸肩,又拉简的头发。接着他坐到晚餐桌旁,对他的牛奶面包发脾气。 “好了,”玛丽阿姨说,“我从没见过有这样存心淘气的人。我有生以来真是从没见过,你去吧!走吧!上床去,没说的!” 他从没见过她的面色这么可怕,可他还是不在乎。 他进儿童室脱衣服。他不在乎。他是不好,假使他们不留神。他还要更不好呢。他根本不在乎。他恨每一个人,要是他们不留神,他会跑去参加马戏班。 好!一颗扣子拉掉了。不错,这样早晨可以少扣一颗。 又拉了一颗!更好了。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使他感到不好意思。他要不梳头发不刷牙就上床……当然不做祷告。 他正要上床,一只脚都上去了,忽然看见指南针在五斗橱顶上。 他慢慢地把脚缩回来,踮起脚尖走过房间。他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要把指南针拿下来,转动它环游世界。大家将永远再找不到他。他们正该受这份罪。他无声无息地拿起椅子放在五斗橱前面,接着他爬上椅子,拿起指南针。 他转动它。“北,南,东,西!”他很快地一口气说,趁没人来好走掉。 椅子后面一声响,吓了他一跳,他马上象做错事似地转过脸来,以为会看见玛丽阿姨,可看见的却是四个巨人向他逼近过来──拿着长矛的爱斯基摩人,拿着丈夫的大棍棒的女黑人,拿着大弯刀的黄种人,拿着战斧的印第安红种人。他们高举武器从房间的四个角落扑过来,一点不是今天下午看到的那种友好样子,现在变得凶极了。他们几乎在他头顶上面,又可怕又生气的大脸向他低下来,越离越近。他感到呼吸的热气喷到他脸上,看到他们的武器在他们手里抖动。 近克尔大叫一声,落下了手里的指南针。 “玛丽阿姨。玛丽阿姨……救命啊,救命啊!”他哇哇尖叫,紧闭眼睛。 他感到有个又柔软又温暖的东酉裹住他。噢,这是什么?是爱斯基摩人的皮大衣,是印第安人的鹿皮外衣,是黑太太的羽毛?捉住他的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呢?噢,他不坏就好了,不坏就好了! “玛丽阿姨!”他急叫起来,只觉得自己被抱起来,放在什么更柔软的东西上面。 “噢,亲爱的玛丽阿姨!” “好了,好了。我不是聋子,请你好好说话不要叫。”他听见她安静地说话。 他睁开一只眼睛。他看不见指南针转出来的那四个巨人的影子。他再睁开一只眼睛来看个清楚。没有,连他们的一点影子也没有。他坐起来。他把房间环顾了一下。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出……出什么事了?”他焦急地问玛丽阿姨。 “我不是说过了那是我的指南针?谢谢你不要碰我的东西。”她说完就弯腰捡起指南针,放到口袋里。 接着她动手折叠他昨晚扔在地板上的衣服。 “让我折叠好吗?”他说。 “不,谢谢。” 他看着她进隔壁房间.接着她回来,在他手里放了点热乎乎的东西。这是一杯牛奶。 迈克尔啜着牛奶,每一滴都用舌头尝几遍,尽量拖延时间,好让玛丽阿姨呆在他身边。 她站在那里一声不响,看着牛奶一点一点少下去。他闻到她装过的白围裙和她身上一直有的烤面包的淡淡香味。尽管他喝得慢,可一杯牛奶也不能喝一辈子。最后他叹了口气,把空杯子还给她。钻到被子里去。他想,他从不知道有这么舒服的。他还想,活着是多么温暖,多么快活,多么幸福啊。 “玛丽阿姨,我说这不是很滑稽吗?”他磕睡朦胧地说,“我曾经那么淘气,可如今我觉得那么好。” “嗯!”玛丽阿姨说着给他塞好被子,洗餐具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