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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晚上很无聊 作者:周崇贤

 

  晚上7点,老婆上夜班去了。我突然感到脑子里空空的,不知该干些什么,拿起电话想打个电话出去,却不知道打给谁,好不容易才想起一个号码来,电话拨通了却不知道想说点啥,你说这日子!好在还有电脑。这两年上网挺时髦,大小传媒都在鼓吹这玩意儿,好像谁不知网络是什么谁就是爷爷,老古董不说,还得进棺材里躺着。

  其实网络这东西吧,吹起来挺牛B,真上网干正事的,我看还是那几个想靠搞网站赚钱的家伙,其余那帮所谓的网民,一大半是混混。整天正经事不干,就知道在网上自摸。

  不信我打开电脑给你看,你随便进那个聊天室看,那些动不动就自称本科硕士博士之类,枯燥乏味得就像一堆烂棉花。还有一些就是坐那儿整天整天地打牌下棋玩游戏,根本就和报纸上瞎吹的“信息时代,科技兴国”牛胯对马嘴,沾不上边。

  真是见他娘的鬼!也许你就是我说的那种人,我出言不逊骂了你你也别不服气,反正又不止你一个,再说,几十万网民中也有我一份,就当我无聊透顶没事干,打自己的耳光玩儿。

  就像网上笑话中的那个农民伯伯进城找不到厕所就地小便被人抓住时振振有词一样:我自己的活儿掏出来看看行不行?狗拿耗子,关你屁事!听说最近街上流行两句话:“无聊来上网,有钱去嫖娼。”说是一个网吧的对联,后来该网吧被关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副绝对有现实嘲讽意义的对联。我觉得这话说得真是绝了,几乎就概括了眼下的世相。

  现在,我实在无聊得没办法,我想我不开电脑上网肯定会疯掉。我看到信箱里有几封信,我想那肯定又是作者寄过来的稿子,尽管不是上班时间,我还是顺手打开打印机,准备把它输出来看看。自从我们杂志社实行无纸化办公以来,我已经养成了在电脑上编辑处理稿子的习惯,每每收到网上来稿,我都会在第一时间处理。

  然而我很快就愣住了,我点击附件中的“邮件正文”之后,看到一张女人的裸体相片,好像是一个叫苏琪的女艺人的写真照。我记得那个女艺人是香港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台湾的,总之不是大陆的,大陆好像没人干这种恶心事,即便干,也是偷偷摸摸的,具体原因恐怕是相关法规不允许,致使妓女的社会地位一直上不去,所以要像妓女那样随便地把衣服脱下来,还真没人敢。

  当然,如果有一大笔钱,那又另当别论。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古训“不为五斗米折腰”一直是风骨的象征,尊严的象征,但现在却遭到了空前的质疑,不知是哪个混蛋楞着眼问:“要是十斗米呢?甚至一百斗米呢?你折不折腰?”不是不卖,而是“五斗米”不卖。就像嫖娼,得讨价还价,过夜一百行不行?不行?那一千呢?说白了,就是要卖个好价钱。

  我操,这愣头青不是成心跟社会主义精神文明过不去吗!我下意识地退回来,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下的挑战书。我想这事肯定是我身边那帮整天讲下流话的鸟人干的。那帮鸟人说起来还是我的狐朋狗友,因为我酒量有限,一喝酒就跑洗手间,那帮鸟人就老是侮辱我,说我不行,久而久之,害得我都以为自己真的肾亏。所以那帮鸟人中的某个就很可能怀着羞辱我嘲笑我的变态心理,寄一张裸照过来。

  我查阅了一下那个邮件的来源,信箱名挺陌生。我又下意识再看邮件,是一个自称“少妇王非”的鸟!我觉得很好玩,打算奋起还击操他祖宗十八代,以显示自己的动物本能男人本色。反正那帮家伙平常见面全都是不干不净骂骂咧咧,就算真操他祖宗也当你没来。

  可转念一想我又有些犹豫,万一不是他们呢?万一是我楼上那个王大妈呢?那个姓王的老婆娘一年四季老不正经,肥得像头猪,还搽脂抹粉逗猫惹狗,甩着个世界无敌的大屁股满街游荡。狗日有一回在楼梯上堵住我,都老眼昏花了还呼呼呼地飞媚眼,嗲嗲声说:“大兄弟,去不去饮茶呀?!”吓得我汗毛倒竖双腿发软,撞了鬼般惊叫一声掉头就逃,几个跟头滚下楼去,跌得鼻青脸肿。一整天都没好意思去上班。

  当天晚上老婆回家听说我旷工一天却又没在家洗衣做饭,气得吹胡子瞪眼:“不上班吃什么?喝西北风啊?!”我可怜巴巴地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老婆说:“有啥好笑?你就说和我打架,让我给打的!”我觉得老婆这主意真好。第二天就赶紧去上班,果然就被人逮着问怎么回事,我投其所好抓屎糊脸说:“操,昨晚上调戏良家妇女,手都没摸到就让人家给打了一顿。”我的“坦白”让那些家伙高兴得要命,就好像是他家的什么人被我调戏了似的。

  我想这事极有可能是王大妈干的。我不敢跟那个老婆娘叫板,首先我怕惹火烧身,哪天一不留神被她弄回去关到屋里玩到半死;其次我怕她向我老婆告状,说我怎么怎么她。我这人最头痛的就是被冤枉,要说我真和她不清不楚有一腿,怎么告我都没所谓,反正这辈子也就那么几十年,就算犯个事呀啥的,也不容易,用不着推卸责任。问题是我从头至尾啥也没捞到,要是羊肉没吃成倒惹了一身臊,那可就真是晦气了。所以我特怕,所以我就忍着没骂人。

  我在网上像个小流氓似的东一逛西一逛,晃着两条腿,先到佛山文艺杂志社的中文大道网聊天室看了看,看到一个叫东方雨的小青年,正在那儿可怜巴巴地问有没有人,我一句话都没说就跑了。

  老实说我特烦这些搞文学的,就像我,奶奶的,活了半辈子,钱也没有权也没有,既无美女在抱,也没公款可供挥霍,上趟夜总会钻一次桑拿房,本想体验一下人生快乐,不料口袋里那点票子人家“小姐”根本看不上眼,衣裳都才脱一半就被赶将出来,晦气得就像他妈的一条没人要的狗!可你猜我的名片上都印着什么:“拥绝代佳人,著千古文章”,我操,典型的自摸!有个叫贾平凹的你知道吧,人说要是他没成名,这辈子怕是连老婆都讨不到,就算碰运气讨到手,总有一天也会被村支书给糟蹋了。你还别不信,这就是文人的命。

  我一直认为这话说得绝,像我这种小玩意儿,千万别把自己当回事,小说写不写不要紧,反正也搞不出大名堂,但老婆出门时,却不能不多叮嘱几句,让她千万要躲着村支书。

  我一晃腿又跑到“搜狐”去,听说那儿的聊天室特多,其中一些特下流。我点击几下就一头钻进“食色性也”聊天室,然后又一头钻进“无内衣行动”小组,我想看看那里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都是我这种又穷又无聊又想找点快活的混蛋?!呵呵!里边的人真多啊,男男女女的热闹得像旧社会大上海的妓院,抬眼一看,全国各地的人都有,好像全世界的狗男女都在往这儿挤,到处都是下流话到处都是不知羞耻的寻开心,我突然发觉自己要和这帮人抗衡还有点难度,那种兽类的发泄欲一点美感都没有,而我,从内心说,应当是一个唯美主义者,我总是一厢情愿地把很多东西都想象得很美。

  我冷眼看世界,在里边呆了一会儿,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那些人好像比我还无耻,拼命地问有没有某省某市某地方的男人或女人,拼命说自己想找人发泄兽欲。

  我无聊极了,甩出一句:“一群狗男女!”之后掉头就走。

  我关了电脑实在无事可做,因为我这个时候既不想看书也不想写作,万般无奈我只好打开电视,想找一个好看的电视剧,最好是警匪片,黑帮大拼杀之类,我是那种有暴力倾向的人,我正在研究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我发现每一个王朝的建立都离不开血腥和暴力,胜者王败者寇,很多问题解决起来往往都简单得不得了——暴力。当然这与当局要求人民群众知法守法别犯法的宣传背道而驰。但这是事实。

  我几乎把所能收到的电视频道都搜遍了,可不知怎的,那些电视台全都在放那种专门教人外出偷情搞得家庭不和闹离婚的电视连续剧。我真有点搞不明白现在的编剧是不是有毛病,要么就把好端端的人无限拔高漏洞百出地糟蹋成政治样板,要么就生拉活扯搞出三角恋四角爱,再找一群戏子要死要活地表演,弄出不知多少连续剧,动不动就几十集,直到把别人的家庭搞垮为止。

  看看时间接近9点半,我锁定佛山电视台,想看看“东鹏影剧院”今晚上放什么片子,平常我都喜欢看佛山电视台的这个栏目,那种没什么内涵的港产片总能给我一种轻松感,不瞒你说,我这人活得特累,最渴望的就是轻松,跟着周星驰那种别具一格的演绎哈哈笑!当然,你可以笑我肤浅,可我肤不肤浅关你屁事!大约是深夜12点左右我就听到门响,然后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我知道老婆下班回家了。

  街上有人这样形容夫妻间没激情没感觉:“拉着姑娘的手,就像回到十八九;拉着情人的手,酸甜苦辣全都有;拉着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其实这说法不全对,你说这人和人相处吧,特别是一对男女间的相处,终究是有感情的,心里边怎么说也会有一份牵挂。你瞧我吧,平常晚上11点之前肯定搁上电话关上手机睡觉,可一遇上老婆上夜班,就得开着手机等她回来才安心。这是什么?这就是感情!天有点冷,睡着睡着就从自己的被子里跑到老婆的被子里去了,老婆的被子真暖和啊!热烘烘的,把感觉中的那一点冷一扫而空。我很多时候都觉得奇怪,一样的被子,何以老婆那条被子里就四季如春而我这边冷得要命?后来我想男人之所以热衷于娶老婆,恐怕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男人怕冷。

  “哎你干什么?!”老婆被我的冰冷的身子吓醒了,然后她就回过神来:“你没盖被子啊?怎么这么冷?!”然后她就帮我捂脚。

  我说:“哎,问你一个事,你知不知道咱楼上那个老婆娘叫什么名字?”老婆有点迷糊:“哪个老婆娘?”“就是那个,很肥的那个,跟你一样肥那个。”“哪里是老婆娘,人家才三十多岁。”“天,都‘三张’多了还不老?”老婆突然感到可疑,说:“你问来干吗?”我说:“听说她姓王,会不会是叫王非?”老婆是王菲的忠实歌迷,一听我这话就很生气,说:“她那个样子,叫王菲?神经病!”老婆说完就转过身去再也不理我。

  崭新的一天很快到来,我心里边惦着上班那事,不得不早早爬起。顶着冷风到单位,一路之上我都在提防楼上那个“王大妈”从天而降搞我的突然袭击。

  幸好,一路之上什么事也没有。走进办公室坐下来忙了一阵,习惯性地打开电脑,不免吓了一跳,新邮件中又有“少妇王非”寄过来的垃圾。

  我点击打开邮件,除了几句煽情的“我想你”之类,附件里又有一张苏琪的裸照。

  我气坏了,娘的,这个“王大妈”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叫她别乱来吗!怎么听不进去?我耐着性子,很客气地提醒她,如果再这样侮辱我我就不客气了!第二天,我收到“少妇王非”的一封道歉信,信上说她嫁了一个暴发户,空虚得要命,想找个男人消遣。之所以找我是因为她觉得我不像个男人,一年四季写那种狗屁不通的爱情小说,对女人却一知半解,真是枉活此生!于是就想为我这一辈子作点贡献。于是先寄几张女人裸照来让我过把眼瘾,让我见识见识女人之美。

  本来我已经提示过她,我说如果再这样乱来我就叫人查你的电话线了。事实上我的确给我的警官朋友打了电话,问他应该怎么办,我没想到他竟哈哈笑,说:“好东西要大家分享,你为什么不把它(裸照)拷下来给我看一眼?”我愣了,我说:“你这家伙天天扫黄,我就不信你没混水摸鱼。”我又说:“我听过几句顺口溜,不知你听过没有:特警队,枪声一响往后退;巡警队,哥们就是黑社会;刑警队,案子没破先喝醉;治安队,撵跑嫖客自己睡!”警官说:“得,不干算了,你不干我也不干。”我气坏了,我说:“跟一张破照片干什么!真见鬼!”其实我知道警官和我说笑,他那职业,“三陪小姐”见多了,哪里还会是我这种业余水平!他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不好查,上次有个佛山电脑城的家伙搞色情网站,虽说也给抓住了,可那毕竟是大件事,因为网站传播范围广,而“少妇王非”或者“王大妈”,只不过是在调戏我,社会影响坏不到哪儿去。

  我说莫非我就这样让她调戏?警官说你可以约她出来玩一把嘛,一比一,扯平。

  我说要是约出来是个男的呢?警官说那你就打他狗日一顿!我说要是我打不过他怎么办?警官说:“你真蠢,你就不知道请他吃饭吗?你先和他搞好关系,我就不信他没个姐姐妹妹三姑六姨,就算没有,他也还有个老婆对不对?你到时候随便‘勾’他一个,不就报仇雪恨了吗?”我云里雾里,我说要是他姐姐妹妹三姑六姨连老婆全都是他妈的丑八怪那我不是倒了大霉?警官呵呵大笑说:“外行了不是?再怪再丑她也是女人哪对不对?总比男人有意思嘛对不对?还有,据医院资料显示,长花柳得梅毒的大部分是靓女,所以丑女人无论从心地还是身体上看,都比较让人放心!”我愣了好久,我差点就要五体投地了,还是人家素质高,随便一分析都不同凡响!但我还是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他,我说:“你有保护人民群众的职责,而我是人民群众中的一分子,我现在遭到‘王大妈’的性侵犯,所以你得为我提供保护。”警官再一次大笑,说:“行,我抽空过去看看,不过中午你小子得请我到‘生生堂’吃饭。”然而,当我怀着必胜的信心打开电脑,却见“王大妈”得意洋洋地说她是在网吧上网的,不怕我查电话线。我气坏了,马上打电话给我的警官朋友求援,警官说:“得,你别打电话了,我派个弟兄去网吧守着,到时候交人给你。”我突然觉得好笑,我说:“算了,‘王大妈’是个富婆,并且很无聊很空虚,要是碰上你们那帮更无聊的家伙,没准就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我可不放心你那些兄弟。”警官说:“我看你才无聊,不就是一张裸照吗?激动成这个样子。我敢肯定那个‘王大妈’是个男人,因为无聊透顶,正玩你呢!现在的人啊,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就像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无聊!”警官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但我还是决定顺藤摸瓜,把“少妇王非”找出来。这生活太他妈的无聊了,简直就无聊透顶!我想“少妇王非”总有晚上去网吧的时候,我决定到那儿去等她。

  晚上,是的,是晚上,我在网吧一角守株待兔。我已经在这儿埋伏了几天了。

  网吧生意不太好,里边没几个人。我刚打开电脑,晃眼就看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打门口进来,我愣了一下,我想,也许她就是“少妇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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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