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说,我是个喜欢在真实的世界里做着梦一般事情的人。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1
他们都说我是个喜欢在真实的世界中做着梦一般事情的人。
我问强是吗?强说是的。
我和强是在网上认识的。
刚开始就像所有的人一样,强在我的主页上留言,然后我回复,一来二去就熟了。
说实话,刚开始我对强什么都不肯说,但是后来有一天,强告诉我他所在的城市,我才知道,原来他竟然和我同在一个小城。
这个意外的发现,倒让我不想保持神秘了。
因为小城太小,我认为自己不必再藏这藏那的,而且又不是在网上找男朋友,何必呢。
于是我告诉强我和他同喝一江水,想见面吗?强在我的邮箱里一连写了六个“想”字。
第一次见面是怎么样的呢?我认为该由我设计,强认为没问题。
我给强发信,信中说,这个星期天晚上八点钟,在市中心广场,如果我们能在半个钟头内认出对方……我没有写完,剩下的话用省略号代替了。
强回信——一切遵命!据说只有寂寞的人才是经常想法子找乐的。
虽然我们每天都面对着不同的客户,对他们笑,和他们说话,但是我们都是寂寞的。
所以公司里的女同事只要有一点点的空闲时间,就会上网了。
有时晚上值夜班,大家也是如此。
女人和女人在一起,自然是有不少的智慧的。
所以我们总结出的经验就是——比如:如果白天经常在网上看到的家伙,到了晚上他却极少甚至不出现的话,这个家伙必定是有问题了。
就好像我们财务部的“美男子”阿广一样,白天的时候常到BBS或聊天室找MM,每次他和一个MM搭上了,总是兴高采烈地招呼我看看,可是到下晚班的时候,他的那个谈了二年的女朋友却开车来接他下班了。
于是他晚上当然就不会上网了。
所以男同事们一致感叹阿广这小子真是会抓住青春的手,每一天都不虚度。
女同事们则叹阿广这小子总有一天他妈的。
我对阿广说,小心哪一天我告发你这小子吧。
阿广答——我又没做坏事,没事逗逗网上的人开心不行呀。
而且也是给你们一个警告,小心网上的小子。
鉴于这小子平时比较会讨女人的欢心,所以我们还是心软放了阿广一马。
但是,阿强呢?和我对面办公桌的阿玲说——这小子晚上从来就没见他出现过,有问题!我们治治他吧。
我说——是家里没电脑吧?再说多无聊。
打字员媚媚道——哎呀!你就约他见见吧。
见就见吧。
2
夏天的七点半钟,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广场上到处是吃完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
我们三人坐在花基上,无聊地看着在我们面前走过的人。
一家子、一对对……我叹了口气道——唉,我们真是的,从来就没见过有女人和男人约会会提前半个钟头到的。
媚媚手托腮,扮纯情样,说——乱说,说不定那家伙早到了,正站在不知哪个角落观察呢?!说话间,迎面真的走来了一个小伙子。
个子一般高,人长得也一般,穿着黑色的上衣和裤子,剪着平头。
打扮上还是符合我的爱好的,我心里暗想。
我马上装作看他不远处的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女孩,我发现阿玲和媚媚也和我一样。
我们心照不宣地互相眨了眨眼,每人的嘴角都是笑眯眯的。
那个黑色男子一步步地走近了,我感觉自己的双膝突然有些发抖,心想——不会真是这个家伙吧?早知如此,让他手上拿着什么或穿着什么衣服也是好的,至少知道他的标记好一些吧。
我偷偷瞟了瞟阿玲和媚媚,她们好像很淡定呀。
那个黑衣男子走近了,我们三人仿佛约好了似的,一下子转头朝他看过去。
黑衣男子朝我们笑了笑,我们也朝他笑了笑,我觉得自己的笑有些僵硬。
一定很难看吧。心中暗想的时候,不自觉地低了一下头。
又抬头的时候,却看见黑衣男子一步不停地走过去了!媚媚“啊”地大叫了一声,说——啊呀,我还以为是这个家伙呢?阿玲也长吁了一口气道:“就是,就是,比相亲还紧张。”我正要说话,突然就看见黑衣男子又走了回来了。
离我们几步之外,他的眼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朝我说道——你是笑笑吗?我张了张嘴,手指着他说不出话。
阿玲傻傻地说了一句:“她不叫笑笑……”然后也许她突然想起这是我在网上的名字时,她手指着我不说话了。
媚媚笑了起来,我们三个女人也一起大笑起来。
强站在那儿,或许不明白我们有什么可笑的,但又认为应该跟着笑一笑吧,他也嘿嘿地笑了。
好久之后我问强,广场这么多人,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
强说——你们三个女人看起来不像是吃完饭来散步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女孩子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约会,一定不会单独赴约。
还有,强有些神秘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了。
然后,他再也不肯说他早就认识我的原因了。
对此我有些耿耿于怀,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见强。
那天晚上,强请我们三个女人喝茶。
也许是相见的时候大家已经没有了拘束,所以席间我们一直谈笑风生的。
与强近距离接触,才发现强虽然外貌不是很出众,但总有些令我觉得不同的地方。
我只是想不出来。
要回家了,强说:“我送你们吧。”阿玲和媚媚都笑着拒绝了,她们说:“算了,送你的笑笑吧。”我暗自盯了她们一眼,冲她们咬牙切齿了一下。
强看了看我,又转头道:“一起送吧。先送你们再送她。”媚媚和阿玲突然一下发动了她们的摩托,大叫一声——算了吧,下次你再送我们吧。
我不说话。
其实每次和异性宵夜,我并不一定要他们送我回家,但是有时很晚的话,我自己会主动开口让别人送我回家。
只是不知为何,今晚我没向强开口。也许是第一次相识,我认为没必要让强知道我家住何方吧。
强看着我,说:“怎么样,我送你回去吧。”我点了点头。
我们都骑着摩托车。
风迎面吹来,我的头发从摩托帽里冒出来,有几缕在风中飘。
强问:“这么晚没有阿Sir查车了,你还戴帽呵?”我笑了笑说:“那有什么,喜欢就戴呗!”说完了,才发觉自己的语气仿佛是赌气似的,又傻傻地笑了。
强说:“当然,当然,你的自由嘛,我只是问一下,你就这么大火气呀。”我们就这样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往家赶。
那一天晚上恰巧是有月亮的。还有几颗星星。
一个和我同住一个小城的人,也许从来就没有机会相识却能够相识。我转头望向强,觉得有些做梦的感觉。
回家时已是一点钟了。强说:“你回到家后到阳台和我打声招呼吧。”我笑说:“呀,你这小子还挺会做的嘛。”强说:“哪里哪里,我只是想安全地把你交给家人罢了。”家里人早已睡了。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阳台门,看见强果然站在下面正抬着头东张西望。
有些像小偷。我想。
我轻轻地喊了他一声。在夜深人静的夜晚,站在昏暗路灯下的强,我看不见他的眼睛和神情,我只感觉到他在笑,看见他的手朝我摆了摆,然后摩托车声突然加大,远去了。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了天天。
这是天天走后,我第一次梦见天天。
3
少女的时候看过一次《红楼梦》,记得里面好像有个情节是当黛玉死后,宝玉一直想在梦中见到黛玉,但是黛玉没有出现在他的梦中。
科学家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是有些怀疑的。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天天,老是想他过得好吗?做爸爸了吗?也许今晚可以在梦中与他相会吧?但是从来就没有梦见过他。
阿玲说这就证明了我们本来就毫无缘分的。
“当然,因为我比他小二岁嘛,你妈说他和我大命不相生呀!”我白了阿玲一眼说道。
阿玲的妈妈是个典型的“算命婆”,她就连出门探亲戚也要拿那部厚厚的什么鬼书算一算。
有时我真奇怪身为市府里一个小干部的阿玲的爸爸怎么会受得了这样的老婆。
但是,我的心里也是有些承认的:也许我和天天真的是没缘分的,否则,为何分手后同住一个小城,竟然没有再见过他,甚至在梦中,他也不肯出现。
而这一晚,我梦见了天天。
天天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我看着他不说话。天天说:“你还是这样把自己藏起来吗?”我想点头又想摇头,可最后什么也做不成。
……天天说:“我不懂接吻。”天天把我抱得好紧。我机械地被他吻着,我想说你不要走好不好?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说不出来。
……突然天天非常气愤的样子在冲我叫着——你从来就是这样,从来都是把自己藏起来!你是真的爱我吗?你只爱你自己!我也大声叫着——你要抛弃我才拿这个做借口吧?!你不爱自己吗?你不自私吗?早知这样,我让她问你要多些营养费就好了!天天气得在走来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不见了。我大惊,一下子便醒了。
门外妈妈在不停地敲门,叫着:“快起来,快起来,你不用上班了吗?”一晚都在做着关于天天的梦,走出家门的时候,我在摩托车上还昏昏沉沉的,忘记了观察阿Sir的动静,开着开着,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阿Sir,我暗叹一声:完了。
那一年,我说要考一个摩托车牌,天天说,不用了吧,过一两年你就有小车了,还花钱搞那个干嘛。天天的小车梦也浸透了我的灵魂,所以四年来我给阿Sir罚了好几次,最多的一次罚了我四百多块钱还是我向阿Sir求情的。天天总是这样害我。
阿Sir毫不理会我的献媚,坚决把我的车锁住了。
好在离上班的地方已经不远了,我气急败坏地边跑边咒那个家伙,咒他找不到老婆,就是有老婆的话,老婆也和他闹离婚。
我告诉阿玲我的车又给阿Sir扣住了,请她快让她的亲戚帮忙把车弄出来,也好让我省点钱。
“你真笨。昨晚那个家伙不就是交警中队的吗?你还不用用他呀?”是呀,昨晚宵夜时好像强说到他就是中队的,他给的那张名片我还没仔细看呢。
我急忙翻手包,幸好没换包。
“可是,刚认识人家就叫人家办事,好像不好吧?”我突然有些犹豫。
“哎呀,又不是什么大事,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再说了,他自己昨晚都说什么事需要他做的话尽管开口呀!”好像那家伙昨晚这样说过吧。我想了想,也是,老是麻烦阿玲的亲戚也不好,就试试强吧。
4
许多人都说,我是个喜欢在真实的世界里做着梦一般事情的人。
是真的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少女的时候,我喜欢看《飞碟探索》之类的杂志,不喜欢看琼瑶之类的小说。
那时睡着时我常常做梦,梦中自己是个模糊的外星人,或者梦见一些奇怪的事。
醒着时我对爸妈说,将来我是个能够坐在家里就有饭吃,还可以想做什么都无人阻挡的人。
我也喜欢拿着一张地图,手指在崇山峻岭、稀里古怪的地名中徘徊,迷路不知返。
爸妈说我做人真是的,睡着发梦不说,醒来了也在发梦。
但是,想起在梦中见到的一些奇形怪状的事,再想想现实中的人和事,许多时候,我也是害怕在梦中的。
认识强,我总觉得强就像我发梦时突然从天上掉到我面前似的。
走出公司的大门,强早已站在了公司门口,他的旁边是我那部烂摩托。
我高兴地招呼了强一声。
在晚上相识的人,总是和白天相识的人有些不同吧。
昨晚见到强的时候,强仿佛是一个梦,可是在傍晚的太阳下再次见到强,我多了些真实的感觉。
这才发现,强的肤色原来是挺黑的,本人比在晚上时看见还要英气一些。
而我呢?在晚上的灯光照耀下也许还可以,但是在白天,强一定如我看他一样看得更清楚了吧。
我想是这样的。
因为强说了一句:“原来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强就是这样进入了我的世界。
我问强站在那个路口值勤呢?强说他是在办公室的,这点倒是让我看不出来。
强第一次见我时对我印象如何呢?这是我很想知道的。
强很少到我工作的地方来,但他常在我下晚班时必经的路口等我,我们只是说几句话,然后又分手了。
人家都说,网友见面之后,如果是异性的,能交往下去,必定是有些问题的,但我从不这样认为,我想强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人真是奇怪,当你不认识某人时,走在街上都极少见到某人,甚至见到了,也是没啥印象,可是如果刚认识了某人,仿佛到哪都会见到他了。
有几次我独自一人的时候,会看见强和一个短发的、高高的女孩一起逛街。这是正常的。我想。所以有时强在半夜给我打电话聊天,我也懒得问他。
可是,自从认识强之后,天天便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了。
有时是他和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子一起,有时是他一个人,有时是………这是怎么了,我想不明白。
5
这一晚下了班,在回家的路上,我又见到了强。
强穿了制服,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制服。
从小我就喜欢看见穿制服的军人,交警算是军人吗?我不知道。但是当我看见强在夏天的落日中笑着望向我,我的心中突然有些奇妙的感觉。
如果有个人能够每天都这样在我下班时这样等着和我说一句话,应该知足了吧。
我想今晚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心中突然这样想。
强像往常一样叫了我一声,我坐在车上双脚支地,停在他的面前,我们说了几句客套话,在强发动摩托的时候,我突然小声说了一句——强,晚上我们去湖边好不好?嘈杂的车声、人声在身边此起彼伏,强也许没听到吧,他把车开出了几米远。
我一下子觉得脸仿佛涨红了。唉,幸好他没听到,不然……可是我看见强又倒退着回来了。
他大声地问我:“你刚才说什么?”这下我倒是说不出口了,我忙说:“没什么呀!”强点点头。我也发动了摩托,突然听到强说——今晚我们去湖边好不好?吃晚饭我给你电话。
我侧头望向他,他黑黑的脸笑容可掬,看了我一下就走了。
一直到回到家里,我的心还在想如果强的女朋友知道了怎么办呢?可我和强没什么呀。我安慰自己,心情才稍微有些放松了。
晚上八点钟刚过,强果然打了电话来。
我想我真的是个小女人,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我支吾了一下,强在那边问你没什么事吧?终于我说道:“强,我们叫上你的女朋友一起去宵夜好不好?我请你。”强仿佛在那边愣了一下,然后声音里带着笑意说——我没有女朋友,你是说和我一起逛街的那个女孩吧,其实她是我妹妹,我几次想跟你说还是没说。
我自己也笑了。
这种情节就像电影或书里的情节一样吧?其实下面还有许多令我意想不到的“其实”。
就像是中了奖似的,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起来了。
湖靠近一家大酒店。以前我和天天吵架时,常常独自来湖边坐,酒店的灯光可以把湖边的草地照得一片光亮,不远处有保安,仿佛是替我站岗似的。
草地上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我到的时候,强已经到了,令我想不到的是,他真的带了那个短发女孩来了。
以前和强在电脑里只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我们极少谈到自己的私生活,我对强真的是一知半解,我想强对我也是一样吧。
但是就在这一晚,我知道了强的一些家庭情况。
强的父母早已过世了,他没有念过大学,是他的叔叔安排他工作的,强供妹妹上大学,他的妹妹才刚毕业不久,正等着找工作,强的叔叔把自己的一套旧房给了他们兄妹两人住。
强的妹妹珊珊一开始就和我很谈得来了。
我们聊着聊着的时候,珊珊突然说:“我表哥也认识你呀,你……”我看见强突然打了下他妹妹的头,他说:“对了,你不是说请我们宵夜吗?我们进去里面吧。”他指了指酒店。
我笑着说好。起身的时候,我问珊珊,你表哥认识我吗,他叫什么名字呢?珊珊看了强一眼,笑吟吟地说,保密,以后再告诉你。
这么小的一个城市,有时我偶尔会在市报上发表一些在大报上看来是三流的“豆腐块”,有人认识我是不奇怪的吧。我没有把珊珊的话放在心上。
从那以后,我和强来往得更加频繁了。
强还是在路口等我下班,但是我们说话的内容再也不是客套话了,强常常会在这个时候问我晚上做些什么,但我们不常出去,我也不知为什么。
有时我很奇怪强为什么喜欢这样,但我没问他。
我想,只要有一点的机会,我是一个比较容易爱上别人的人吧。
和天天分手这三年来,我总是在爱与不爱之间徘徊,别人稍微表露一点好感,我就跑远了,仿佛人家真的看中了自己要和自己过一生似的。所以有些男人便懒得坚持了。
但是之所以不能面对,是我害怕又一次的失败吗?我不知道。
6
这天下了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我想强一定不在路口了吧。
可是他还在。见到我时,他说,我给你家里打电话,说你还没下班,正想回家了,你就来了。请你吃饭吧。
我只觉心里有些暖意,我问珊珊呢?强说珊珊到叔叔家去了。
这是认识强两个多月来,我第一次和强单独在一起。
灯光下的强,就像我初见他时一样,有些令我迷离。我想是因为他笑起来白白的牙齿吧。
吃完晚饭,强建议先把车子存放,到外面散散步。
我已经许久没有和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异性一起在夜色中散步了。
我侧头看看强。路灯把强的脸照得令我有些动心:在夜色中看强,肤色仿佛又比白天白了些,短短的头发,嘴角抿着笑。也许强发现我在看他,他也侧了头,我们的目光相碰,我笑了笑,强也笑了笑。
他拉起了我的手。
我没有拒绝。我想,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再躲躲闪闪的吧。
强又搂住了我的腰,对他的得寸进尺,我倒是一下子笑起来了。
强也笑了,他说:“我们太快了吧?”我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们太快了,那你就放开手吧。”强反而把我搂得更紧了:“从开始一见到你,我就不想放手了。”回答得真是老土,强不会也对其他女孩子说过吧?想到这一点,我有了些沮丧,想扳开强的手,但是他一下子把我的身子扭转过来,吻住了我。
只是一刹那的迷茫,我也抱紧了他回吻。
是太久没有人来爱吗?是在不知不觉中我真的爱上了强吗?是强真的爱我吗?当时的我什么都没想,只是热烈地响应着强的一举一动。
强厚实的大手在我的身上游走,像鱼在水中欢快地摆动。强在喃喃地说——这一天我想了好久,想了好久……他的这句话在我脑中飘呀飘,无法落地似的。
7
“和强恋上了吧,一个早上都是笑咪咪的。”吃中饭的时候,阿玲问。
“那还用说,简直是春光满面。”媚媚也说道。我只是微微笑,不搭理她们。
媚媚把我的那碟饭端到她面前,说:“不用吃了,反正有情已经饱了。”“好吧,今天不用AA制了,你帮我买单吧。有人给钱,不如要一个靓汤,”我向站在旁边的服务员说道:“大姐,麻烦你来一个……”我还没说完,媚媚便叫了起来:“不用了,不用了。”然后把碟饭又放到我面前了。阿玲在嘻嘻地笑:“媚媚,要是我呀,请就请呗,今天一定把她的气势压一压。”我把筷子倒转过来打了阿玲一下,说:“没关系,轮到你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的。”那一晚,强开始在我下晚班的时候在公司门口等我了。阿玲和媚媚也看出来了,但是我还是不打算告诉她们。
也许换了四年前的我,我会迫不及待地告诉每一个认识我的人说我有了男朋友吧。但是奇怪的是,我现在没有了这个欲望,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有男朋友是顺理成章的。
但是,我是喜欢和强在一起的吧。
第一次到强家里,强的房间给我的感觉很清凉、整洁。是特意做给我看的吧?我问强。跟在我和强后面的珊珊说:“不是,我哥从来都是这样的,他还会织毛衣呢。”我笑望向强,强打了一下珊珊的头道:“多嘴什么,不会出去做饭,妨碍我们干吗?”“我喜欢呀。”珊珊应了一句,但说完后她便出去了。
强问我,想不想看他的照片。我点了点头。
一种熟悉的男人味又在我的全身荡漾。这种气味多像天天的。
强搂着我,我们一起看强的相册。房间的光线有些暗,是强为了抵挡正午的阳光把窗帘放了下来。强的手指在相册上指点,我嗯嗯地应着,却偷眼看强。我已经许久没有恋爱的感觉了。电脑里的强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即使我们可以谈天说地,却不能面对面、近距离地说话,可是现在……这是梦吧?我轻声笑了一下,强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有想吻他的念头,但强已经吻住了我。
天天在我认识强之后便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但梦中的天天是不会吻我的。
天天总是责怪我,他说——你不懂得男人的心;你从不主动;你总是隐藏自己;你……然后天天就走呵走的,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我在天天的心中真的是这么令他失望吗?但天天也是令我失望的吧。
强用手理着我的头发,他不说话。
我抱着强。和强在一起,真的很快乐。我叹息了一声。
强抬头又问:“还想看我的其他收藏品吗?”强探下身子,伸手到床底拉出了一个纸箱。纸箱里有一个盒子,我笑说:“你还有什么收藏品,不会是旧情人的纪念品吧?”强不说话,他打开了盒子。我叫了一声。
是满满一盒各式各样的纸巾。
我一包包地拿起来兴奋极了:“你去哪里找到这么多的,我也集这些东西呀。”“出去吃饭或者到别的地方看见有不同样式的纸巾就收起来了。”“真好!我也有很多。”我抱住强又笑又跳。
“既然你喜欢,全部送给你吧。”我一下子高兴地仰面倒在了强的床上。
那一刻我真的很开心。我没想到强也和我一样有这种嗜好。以前天天总爱笑我有问题。他说别人是收集值钱的,你却收集这些东西,真可笑。
珊珊在厅里叫着——快出来吃饭吧,笑笑姐,我哥很会讨人欢心的,你还有笑的时候呢!我含笑望着强不说话。强也含笑望着我。
我伸手去抚摸强的脸:“说得没错。”珊珊倚在门口,冲着我和强嘻嘻地笑。
8
能够爱人和感觉到自己是被人爱的,是幸福的吧。如果幸福的定义太抽象,那么就是开心的吧。
我想强是爱我的吧。而我呢,也是爱他的吧。
或许是强很早就没有了双亲,过早地看见和经历了一些东西,强比起我所见到的一些和他同年龄的男人来说,是稳重多了。
有的时候我会莫明其妙地生气,对着强嚷嚷的时候,强常常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如此倒让我闭了嘴,然后他才慢声慢气地开口和我说话,这时就算我有天大的火气也被他磨掉了,更何况是每次我和别人吵架,只要别人开口先和我说句平常的问候话,我也没了火气。
可是天天,必定是叫着——“你不要对我太挑剔!”地和我吵起来或者拍门走人了。
阿广对着我的脸看,说——我发现你的脸越来越柔和了,那家伙真是有本事。找了个阿Sir还真不错。
我白他一眼,当然好了,至少再也不怕查车了。
阿玲和媚媚便说——不如我们和阿Sir来个联欢吧?让我们也试试呀!自己的男友被身边的人所认同,我认为这是最开心的,就好像当自己被男友带出去后,男友那方的亲朋好友都看好你一样。谁说只要自己看中的东西就不必要别人和你一样的看法呢?有的时候,外界的压力比自身的压力还要大,也有一些居心不良的人会利用你的弱点。
我发觉自己越来越想强了。
这晚下班早了些,强兴高采烈的样子,他说,我们到表哥家去吃晚饭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不好吧。
强说没关系呀,今天星期天,他们都在家里。
我想也好,认识强的家人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多方面看看强吧。
我想,“年轻”的时候我们爱上一个人,是不管不顾的吧。但是当到了一定的年纪,爱一个人会有许多的因素掺杂其中吧。
江边有微微的风吹过来,空气清新,还有不少茂密的大树。离江不远处是一幢幢外表漂亮的楼房。这是本市最贵的地皮,许多稍有些钱的人都喜欢在这儿买地建楼。
我大声地问强:“强,你表哥不错呀,住在这种地方。”“当然,他只大我一岁,但是他已经是某某分行的行长了。”我点了点头。
强在一幢四层楼前不停地按着门铃,从黑色的雕花的铁栅栏望进去,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一条小石径通向大门。
这时大门打开了,一个小女孩一蹦一跳地跑了出来,边跑边叫——我来了,我来了。
我被小女孩的模样逗笑了,眼看着她直笑。
我刚想蹲下身来抱她,听到有人说——你好。
我抬起头,一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面前,我吃了一惊。
天天!
9
记得有一次和强一起看电视,记者采访一位时装摄影师,问到他的感情生活时,摄影师说:“当你结束一段感情后,便不想知道所爱的人会变成什么样。”于是强问我——你也是这样的吗?我说——不,我想知道他变成什么样。无论是比我好还是比我坏,我都想再一次面对面和他谈一谈,然后,也许,我的梦中就不会再有他了。
强搂紧了我不再说话。
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天天与我站得是如此接近,一伸手我就能触摸到他了。
强拍了拍我的头——这是我表哥天天。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我的脸上带着笑吗?也许没有,可我看见天天笑了。
天天的妻子不停地招呼我们多吃菜,他的小女儿和强嬉笑打闹着。
天天原来是如此的幸福,而我还一直以为他离开了我就没有幸福了呢!我自嘲地笑了笑,餐桌上大家都在忙着对付各自的饭碗,没人注意我。
吃完饭,小保姆在叮叮当当地收拾着,天天的妻子道——老公,我们到楼顶坐坐吧。
10
楼顶是一个小花园。
这是我梦想中的花园。那时,我对天天说,亲爱的,将来我们有了钱,就建一个房前带有花园的楼房吧,花园里要种上各种颜色的喇叭花,还有高大的杜鹃,杜鹃树下放上几张长条木凳子,每天吃完晚饭,我们一起坐在那儿聊天……天天说,好!有一天我会做到的。
天天真的做到了,可是不是为了我。
夜晚的江面上,小船静静地停泊,船上有点点灯光,里面的人家也会和我一样有许多的梦么?然后又看见梦想在别人身上实现么?他们又会怎么想呢?天天就站在我的身后,楼顶上只有我们两个人,隐约听到天天女儿的尖叫声。
我想天天一定对他妻子谈过我吧,不然,为何她和强临下楼前,仿佛是意味深长地对我们说——你们聊,我们到楼下打乒乓球。
“你的老婆,很好。”我道。
天天没说什么,过了一会,他说:“以前常在梦中见到你,总以为你一定过得不好吧。现在看来你很好,强真的很不错。”我的心如阳光普照。原来他也和我一样罢!我回头笑问:“那么,现在还会梦见我吗?”天天道:“很少了,因为知道有强在你身边,就放心了。心放下了,就少梦见你了。”我们都笑了。
天天的女儿在楼下叫着——爸爸,爸爸!快来帮我打败妈妈呀!快来吧——我对天天说——我们下去吧,和现实中的人一起快乐吧!天天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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