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真是太嫩了,幺爷的经验,村长的权势,他怎么能比得上呢?二娃鬼撵似的三扒两爪将干饭送下肚皮,把碗筷丢在锅里,猫腰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冷水泡上,拉严门下了锁,走下屋檐打了两个臭饱嗝,抬头望天,见一轮浅白如纸的月亮愣在半空,二娃忍不住长叹一声心里空落落的没底。一股阴丝丝的冷风从黑洞洞的山沟里吹来,二娃感到身子直往上提,竟扎扎实实打了一个寒颤,再扭头望了远处那片白花花摇晃不定的林子,二娃心里猛一沉:狗日的今晚上要出鬼。
二娃无聊地拖着掉了绊绊的泡沫凉鞋朝前走,一路上吼着阴阳怪气的山调,吓得树林里草丛中的麻雀虫虫哑声躲藏起来。一泡尿的功夫,二娃就神经兮兮地翻过了豆豆山,走下山腰见路边岩坎下一笼密密麻麻的厥棘草吊在岩边,二娃见此情形就心里一痒,竟鼓胀起一股尿意。二娃趁月色伸手拉开松紧带,然后掏出软几几的家伙朝草笼笼均匀地射出一条细细的水线。射着射着,二娃就蔫了气,龟儿的,连屙尿也不如以前灵醒,射得低了近了……二娃正心情沉重的时候,就听草笼笼下边的岩缝缝里呼呼窜出一条人影,那人跳到下边豆子苗苗土头,稳身将手里长甩甩的家伙对准二娃死先人绝子孙地臭讠卷起来,你龟儿子,枪子塞了眼眼不醒事,骚尿到处淋……二娃吓了一跳,鼓起眼珠子将坎下的人看了看,然后笑扯扯地说,搞伙是幺爷?不要咒,不要讠卷,哪个晓得你在岩缝缝里头呢?大路你不站,偏偏要去蹲碉片塞洞洞。幺爷听了,气得蹬脚踩死几窝豆子秧秧,竟气凶凶朝天放了一枪,二娃,你狗日的不要横扯扯蛮不讲理,看哪天昏昏浊浊挨了枪子还搞不归一,你爷爷这破玩意儿打兔打鸟要得,要毛你娃娃踩死几条虫虫一样便宜。二娃见幺爷真的起了火,只好蔫兮兮地说,幺爷,我该死,惹火了你老人家。唉,上来坐,烧截烟,吹吹牛。幺爷哼了一声,提了鸟枪顺着岩片往上爬,二娃赶忙伸手扯住岩边一窝小树子,另一只手朝下一伸,把幺爷扯了上来。
幺爷站定,把鸟枪横放在路上,拍拍手上的泥土长长叹了口气,今晚上老子撞鬼了,兔不见影,反而差点吞了你龟儿的马尿,你……你咋个说?一把将二娃扯到身边。二娃挣脱身,连忙从荷包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纸烟,从里头抽了一支恭恭敬敬递了上去,不生气,别发火,你我两个开玩笑打广子搞惯了的,不要当真……幺爷擦根火柴点燃烟,扎实吸了两口,幺爷抬头望了望前面山坳里隐隐约约的灯火说,二娃,你看前边亮灯的地方是哪个的屋?二娃顺着幺爷指的方向望了望,不加思考地说,是组长家。幺爷又说,这么晚了,组长还没搂着老婆困觉?二娃答道,组长在等我。幺爷就回头盯住二娃看,惊讶地说,你二娃在周围团转算他妈哪把夜壶,组长找你干啥子?二娃有点不耐烦,了幺爷一眼,你问我,我晓得个球,管他妈的鸡毛蒜皮,喊我去我就去。幺爷见二娃冒火淋天的样子,“腾”地站了起来,指着二娃的鼻梁骨直数落,他龟儿别不识好歹,喊你去你就去?说不定是为了小寡妇怀了娃儿的事呢?现在山里都闹开了,到底是哪个男人下的崽,大家都搞不清楚。小寡妇男人死了两年多啦,放出风要干干净净不再要男人碰的,到底还是受不了熬不住,想想看,人嘛,年轻轻哪有一点不想那事的,合情合理,合情合理……二娃瞪着幺爷愣愣地没吱声,幺爷就伸手推了二娃一把,你龟儿心虚啦?我给你说,即使是你干的也不要承认,坦白就拐球了,我说你个三十好几的单身汉还拽啥子东西,干脆下个蹩脚,把小寡妇整过来算球了。二娃一甩衣袖说,不是我,不要开黄腔,人家小寡妇白白生生长得俊俏,哪会降低标准跟着我这号黑不溜秋的穷光棍?二娃惨兮兮地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甩给幺爷,不理不睬地朝组长家走去。
二娃埋起脑壳边走边捉摸,心里凄凄惨惨很不是滋味。早晨组长就找到各家屋团转捡狗屎的烂龙带来口信,叫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到组长家去一趟;中午,三三屋头打石头砌猪圈,三三媳妇到商店去打火酒,专门绕道又传过话来,说晚上不去就扣掉前天扛树子的脚价和上车费一共三十六块五,还说村长也要来呢!村长也要来?二娃心里很紧张,组长是个熊包,火炮脾气,三两下爆过了没事,只是那村长的确是个人物,脑壳扯得转,老奸巨猾又很会谋划策略,两三句话就能掏了你的心,很多人都栽在他手里。二娃一路想着,猛抬头,眼前就是组长的家。组长家是以前生产队的保管室,旧是旧,很宽敞干净,听说当时处理得很划算,到底多少钱究竟拿没拿大家只有些猜测。去年腊月间,组长又喊在外头开川路车的三三,也就是组长的妹弟村长的幺舅子拖了几车砖又加修了一间煮饭的一间喂猪儿堆柴的,现在看起来,组长家就威风多了。二娃无事少有来过组长家,二娃今晚上就想从组长家的这两间砖瓦房外面经过,去体会一下威风。二娃绕过屋角朝前走了几步,眼前是一口宽敞的茅坑,二娃下意识捏了捏鼻子抬起脑壳往上瞧,哟,茅坑上边石墩边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一扭一扭地左右摇晃,没等二娃回过神,就听“咚咚”两声有东西掉进粪池里,溅起一股臭气直钻二娃鼻孔,二娃这才灵醒过来,有人在屙屎。二娃就想,组长家就组长、叶叶妹子和一个奶娃三个人,这蹲在上边的不是组长就是……一想起叶叶妹子那对勾人的逗逗眼,二娃心里就昏乎乎紧张起来。二娃麻起胆子咳了两声,抬头再一看,那白花花的一闪就不见了,紧接着就有粗重的声音从柴堆后面传了出来,哪个狗杂种恁不讲道理,老子还没整完嘟嘛!二娃一听是组长的声音就放了心,二娃捏住鼻子忍不住笑道,哎哟,组长吗?是我,我是二娃。二娃话音刚落,就见那白花花的东西又从柴堆后面闪了出来,粪水里顿时溅出两声脆响,就听组长涨起脸说,搞伙是你杂种东西,我还没整通泰,你到屋头等我。
二娃“哎”了一声朝前紧走几步,折转身朝那白花花的吐了两泡口水,心里很不安逸,狗日的傻饭胀多了,整得滂滂臭,惹老子一身霉臭。二娃转过拐,径直来到堂屋门口,组长家堂屋门檐下吊了一盏刺眼的灯泡,二娃就又想,那盏灯有一百多瓦呢?组长权力很大,啥子鸟人鸟事他都管,还管收电费,管收电费是很有搞头的鸟事,难怪把自己家里犄角角都整得亮堂堂的。二娃伸手眼角捏下眼屎丢在地上,才发现叶叶妹子搂着奶娃坐在堂屋门槛上,二娃走拢一看,原来叶叶妹子正在喂奶。
二娃不好意思轻柔地叫了一声,叶叶妹子顺手从侧边扯了根小凳凳招呼二娃坐,二娃接过凳正对叶叶妹子踏了下去。二娃就盯住叶叶妹子就觉得叶叶妹子喂奶的姿势很美很好看,二娃立时闭上眼睛试着海阔天空地玩味起来。叶叶妹子见二娃傻蚩蚩的样子就飞起一对逗逗眼,伸手撩起胸口的衣裳袒露出另一只丰满的奶子,对着刺眼的灯光很自如地挺了挺,二娃直感到那玩意儿掉甩甩像潮润的水蜜桃油亮闪烁。
二娃回过神扎实吞了两泡口水,咬紧牙腮从心里骂道,狗日的大骚棒走草狗,送老子都看不起。二娃,你杂种东西踏在大门口干啥子,进屋去。二娃身子一抖,扭头一看正是扯起裤儿使劲拴皮带的组长。二娃“腾”地站起身,低头偷偷睃了叶叶妹子一眼,不知啥时候叶叶妹子已不动声色地扯下衣裳把胸口捂得严严实实的,还朝二娃习惯地眨了眨眼睛。二娃又忍不住从心里骂了一句,狗日的大骚棒的确是干这个事的。组长一手扯住皮带,另一只手朝屋里重重地推了二娃一把,扭过头笑扯扯地朝叶叶妹子扔过一句话,娃儿他妈,明天赶场给我买根扎实经用的皮带回来,杂种东西,净他妈些假打……二娃跟着组长走进屋,一眼就看见香案上组长家的那口大彩电,彩电上面的墙壁上挂了几幅电影明星、光了半身的模特儿之类的美人照,画面上铺了一层灰尘,有几个蜘蛛正大张旗鼓地拉丝结网。组长扯住皮带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最后才在藤椅下面的地上捡起了彩电摇控器,组长打开电源熟练地摇控了几下,最后选准了一个频道。画面上是一位穿着花裙子的金发女郎跟一个高鼻子洋人在挺阔气的房间的屋角极热烈地拥抱啃嘴,那高鼻子洋人蛮横地撕烂了金发女郎的花裙子,扯下乳罩把她重重地按倒在床,那金发女郎出气不赢地“嗷嗷”叫了几声竟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杆拉熄了电灯……二娃愣愣地盯住电视还没醒悟过来,就听组长失望悲愤地叫了起来,狗杂种些,把电视整得漆鸡巴黑,再安逸的情节都看不清楚嘟嘛。组长伸手去调亮度开关,不料手一松,裤儿一下掉在了地上。组长脸红筋涨地扯起裤儿,火冒三丈将皮带从腰间抽出来扔出了门外,然后转身从门背后的索子上扯了一张帕子,将裤腰死死勒紧后抬了一张长板凳喊了二娃一声,两个就坐拢一堆痴巴巴地望着电视。叶叶妹子抱起奶娃走进屋,坐在藤椅上给奶娃换了张干净的尿布,然后抱着奶娃轻手轻脚进里屋哄奶娃睡觉去了。电视里突地闪出一片雪花,人物立马变得歪歪斜斜模糊不清,连声音也奶声奶气变了调,组长使劲摇控了几下,又走出屋在坝子边上摇了摇支架电视天线的楠竹竿,见没啥效果,就大失所望地关掉了电源。
二娃凑过去轻声问道,组长,你喊我来有啥子事?组长鼓起眼珠了二娃几眼,伸手从桌子上的瓷盆里舀了一瓢冷米汤吞了,很严肃认真的样子,二娃,你杂种慌啥子,是不是你杂种下的脚,小寡妇怀上娃儿了,你要老实交待,要相信组织相信党,等会儿村长还要来呢!二娃哭丧着脸,双脚直打闪闪,组长,不要打胡乱说,我二娃当真不醒事不落脚?人家小寡妇是啥子价钱,我又是个什么东西,边都粘不上嘟嘛!我敢有半点不三不四的想法?要不要说落实到实际行动上,哪个儿子儿孙,哪个娼妇婆娘干的……组长一听乐了,忍不住笑扯扯地说,你杂种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了,老子又没给你上纲上线扣尖尖帽,又没硬咬定是你杂种干的。话又说回来,这小寡妇白白生生还像个青头姑娘,方圆几十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哪个杂种东西有福气弄了一辈子也想得完。我说你二娃也该主动朝她靠拢,你杂种三十几了还拽啥子嘛?二娃长长地松了口气,蔫兮兮叹了一声,就是嘛,我这种人,独丁丁死活没得舍子牵挂,还怀疑我搞了小寡妇,没得道理……组长见二娃憨厚老实一副清清白白正正派派做人的样子,就回过头来觉得二娃的确有点可怜冤枉。唉,要不是村长下死命令要查出那个乱搞破坏伤风败俗的家伙,你怕我组长硬是胀饱了找不到事干拿手下的臣民们一个个出来开玩笑。唉,我说你村长也是,这些鸟事你不要过问好不好,卖淫嫖娼,通奸养汉,自古以来就是常事,你村长就能整绝种了?组长正埋怨,就见村长手里提了个口袋直端端走了进来。组长连忙满脸堆笑迎了上去,村长,你手头提的啥子?村长将东西放在桌上,神兮兮地说,是一副麻将。二娃,今晚上轮到二娃了?我还愁今晚上干不起,你我三个再加上叶叶妹子刚好合适!村长边说边四处睃,我说叶叶妹子哪儿去了,她不在屋头就干不起嘟嘛!二娃就连忙走过凑到村长耳边用手朝里屋指了指,才进去哄奶娃睡瞌睡,马上……二娃话只说了半截,就见叶叶妹子笑嘻嘻从里面拽了出来,扭怩地甩了一下头发挺了挺胸口,鼓起一对诱人的家伙拽了拽,哟,村长来了,今晚上又陪你玩个通宵。村长就随了叶叶妹子的身影不停地转动着眼珠,然后理直气壮地抬起脑壳扯开喉咙很吃得开地喊道,我们先说公事,叶叶妹子你又辛苦一下,去烧两瓶开水泡茶,明天照规矩打张白条条儿拿给我画押,然后到村支部领二十块钱小工补助。组长见村长豪爽痛快地样子,便不好意思地给村长端了张藤椅说,大家都不是外人,烧点开水领啥子鸡巴补助嘛,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三扒两爪办完公事才好耍嘟嘛!村长回过神来,又睃了一眼正走出门外的叶叶妹子,随口应道,要得,二娃,你跟我过来看看……二娃立在村长身后,把脑壳埋得很低,随时听候差遣发落的样子。组长用脚掀了一张小凳凳给二娃,很不高兴地说,你杂种东西立起干啥子,有啥子坐着说嘛!村长,刚才我都问过他杂种东西,他说不是他整的,到底是不是他,我也搞不清楚,你再亲自过问一下,大家都好交差。村长转过身子,很严肃地盯着二娃,二娃,你到底整没整过小寡妇,这是个很严肃很原则的事情,整了就说整了,没整就说没整,不要整了说没整,二天查出来是你不但你说不落,还要受到加重处罚。还有,即使你清清白白的,也要积极主动给组织提供有力的线索,协助抓出真正整了的人,立功有奖!二娃抬起头,很委屈为难的样子,村长,我不晓得,反正我没整过。村长就看组长,组长就盯村长,僵持了一会儿,村长站了起来,你俩先扯会儿,我去看看叶叶妹子的水烧开了没有。村长一溜烟拐了出去。组长起身走进里屋,掀了掀门就在门背后的尿桶里溅出一阵脆响,二娃就感到一股酸几几的尿臭直往鼻孔里钻,二娃就吐了两泡口水使劲地捏住鼻子。组长拴紧裤腰从里面走出来,组长有点不耐烦地拍了拍二娃的肩头,你杂种瞒不过村长,如果真的整了还是尽早坦白算球了,免得村长天天晚上朝我屋头跑,找了张三找李四,整得我几晚上都没睡好。二娃放开手蔫兮兮地说,我真的没整,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组长就烦躁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杂种去看看,水烧开没,咋子村长还不转来。
二娃走出屋门,对着白普普的月亮扎扎实实地松了口气,转身朝灶房走去。二娃还没走拢屋门口,就听里头一阵“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二娃紧走几步,见门拴着,就蹲身找了一条门缝往里头瞧,见村长捏了一截松丫柴正追赶叶叶妹子,叶叶妹子边笑边躲闪,不小心一下子竟被村长活捉,村长和叶叶妹子就眼对眼的不说话,两只嘴巴就慢慢地合在了一起……二娃吓得不敢再往下看,慌慌张张转身回了屋。二娃直起身子站在组长面前,组长,水没开,村长正……正在帮叶叶妹子烧火。
组长见二娃神戳戳的样子,忍不住乐了,二娃,你杂种东西越来越扯了,板眼儿长!村长定是口渴昏了,等开水喝呢!这时候,就听“哇”的一声,奶娃醒了。组长说,二娃,搞快点,娃儿要屙尿。二娃转身跑进屋,抱起奶娃冲了出来,二娃笨拙地扯开奶娃的裤儿,正对着屋门口的沟沟冲起来,冲着冲着二娃觉得手背有点湿糟糟地发烫,赶忙缩手一闻,滂尿臭。二娃把奶娃放回床铺,乱七八糟哄了一阵,奶娃竟哄睡着了,二娃出来想到灶房去洗手,见里面清风雅静的,二娃只好在屋檐下的铁丝上扯了一张洗脸帕擦了擦。二娃前脚刚进门,就见村长一手提个小瓶笑眯眯地跟了进来,来,水开了,泡茶。组长在碗柜里翻出三个茶盅倒了点开水烫了烫,泡了三杯茶刚放在桌子上,就见叶叶妹子挑一担水桶在门口晃了晃,缸里没水,我去挑一挑回来。组长走到门口,探出脑壳挺关切地说,要小心点哟。
村长把麻将摆在桌子上,用手搓了几转,朝组长和二娃递了个眼色,都过来,放在家里娃儿搞来搞去,还不知有没有差错呢!大家围住桌子仔细一清点,少一个“二条”。村长就说,少一个干不起,这样吧,反正家没多远,我回去找找看。村长转身一溜烟没了影。组长笑扯扯地骂道,杂种东西日疯夜癫的,让他去跑冤枉路,二娃,把牌拿过来我两个打几盘对调。二娃昂起脑壳很自信地说,组长,不开玩笑,打对调你不是我的对手。组长放下脸,还没打,你杂种冲啥子壳子,打输了的爬桌子。两个人打了几个回合,二娃果然赢了,组长就乖乖地去抽牌,组长手气真臭,抽了一张桃花K,结果在桌子下爬了十三圈。组长从桌下爬起,拍拍手说,你杂种凶,不打了,去看看村长咋还没转来。
二娃哼了一声踏出门槛,心里鬼火起,你狗日的卵子大个官派头还不小,你咋不去找,啥子鸡巴苦差事都喊我,咋个有好吃好喝好玩的我就挨不上边呢?二娃走一路骂一路,绕过黄竹弯,二娃站立在凉风习习的山坳口不再想朝前走了。二娃伸出双手在嘴边做成个喇叭,对着黑漆漆的山野扯开嗓门正使劲想吼叫,忽听前面不远的水田边上传来一男一女低沉的说话声,二娃吓了一跳赶忙蹲下身子,到底是哪两个狗日的野种、畜牲,竟疯到水凼头来了。二娃小心翼翼朝前挪了几步,这才看清在水田边上的井口边有一男一女正抱作一团不停地摇晃,二娃揉揉眼,见两个嘴对嘴脸挨脸抱得太紧,看不清面目,二娃就气急败坏地从地上摸了一砣鹅石包,举起手刚想扔过去,就听一声闷闷的枪声,有铁沙子洒在水里溅出一声短促的脆响,二娃一愣神,手中的石头忽往下一落,正好砸在二娃的右脚背上,疼得二娃双手抱脚妈呀娘的差点叫出声。二娃忍痛抬起脑壳朝井口一瞧,两个人已松开,男的转身要跑,不小心竟把两只水桶绊倒,“咚咚”两声掉进了井里。女的见状,慌忙沿着田片朝山沟里跑去,男的回过神,一溜烟下了田,溅出“哗哗”几声脆响后上了岸,也消逝在对面的林子中……二娃见情形就吓了一跳,转身也想跑,却不小心呼地一下掉进了草笼笼里,二娃顿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生痛,趴在草笼笼里大气都不敢出,趴了半天不见什么动静,二娃就慢慢从里面爬出来,歇了口气,灰溜溜地回到了组长家。组长正端张椅子坐在屋门口的坝坝中央歇凉,见二娃回来了就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二娃,你杂种东西见到村长没有?二娃蔫兮兮地说,我没走拢,要来他自己会来。组长有点火了,你杂种东西年纪轻轻跑点路都恁艰难,要死不活要文不武的样子有啥子出息?来,把椅子端进去,再等一会儿看。二娃顿了顿,极不情愿地走过去端起椅子,木无表情地跟在组长屁股后头进了屋。组长进屋转过身,一见二娃的样子很惊讶,二娃,你杂种东西脸上咋尽是血丝丝哟?二娃哭丧着脸说,老子今晚上尽撞鬼,刚才出去找村长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坎下的草笼笼里,组长,我看村……村长是不得转来了。忽地,一个人影在门口晃了晃,组长说,是哪个?进来嘛!话音刚落,就见叶叶妹子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黑定摸索看不清,水桶掉进井里了,我捞了半天都捞不起来,还……还差点掉下去回不来呢!组长走过去心痛地理了理叶叶妹子的头发,挺温存地说,半夜三更去挑啥子水嘛,桶我明天去摸,你进去带娃儿困瞌睡吧。组长望着叶叶妹子湿淋淋的背影,长长地叹了气,转身见二娃仍愣在那儿,组长就很扫兴地说,二娃,今晚上不会有板眼了,我就想舒舒服服地困个安稳觉,你杂种东西回去吧,看来村长是不得转来了。二娃机械地“嗯”了一声,昏昏癫癫离开了组长家,二娃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扭过头朝组长家咬牙切齿吐了一泡口水,龟儿子些,还审我,整了小寡妇你会把我的吊吊啃了?二娃抬头见月亮已经沉了下去,山野间凉风绕绕,一股寒气袭上心头。二娃走上豆豆山,神经兮兮朝山沟沟里扮了几声怪叫,沟里顿时荡起一串串叫人毛骨悚然的回音。二娃爬上坡,见岩边包上坐着一个人,二娃先是吓了一跳,等走拢一看,这不是幺爷么?幺爷木雕似坐在那儿,鸟枪横在一边。二娃莫名其妙地说,幺爷,你这个野猫子没得瞌睡?快天亮了,还打娘的卵!见幺爷仍不动身不说话,二娃心里就紧张起来,幺爷,是人是鬼你好歹拿个言语,你不要吓唬我。幺爷这时才动了动身子,随后一声长叹,老子撞鬼了,老子倒霉了,这辈子老子再不摸枪了。说着幺爷伸手一提鸟枪站了起来,顿了一会儿,竟一抬手重重地将鸟枪朝沟里扔去。响声过后,不知什么野物从下面的草笼笼里蹿了上来,蹿到幺爷面前直起脑壳愣了愣,一转身滚下坡,二娃紧跟了几步,回头朝幺爷惊讶地嚷道,兔子,幺爷,那一枪真的是你放的?幺爷平静地说,是我放的,你狗日的也听见了?二娃背过脸说,只听一阵枪响,其它的一概不知!幺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幺爷不耐烦了,你狗日的问来干啥,老老实实做你的人,不要干些事伤天害理对不起祖宗就行,我这辈子算是要走到头了。幺爷说着,扔下二娃独自朝村里走去,远远地又传来他伤感的声音,老子撞鬼了,老子倒霉了,这辈子老子再不摸枪了……二娃望着幺爷渐渐消逝的身影,扭头朝岩下吐了两泡口痰也离开了豆豆山。二娃边走边想,越想越不是味道,他只觉得这世间的事情是那么复杂那么叫人捉摸不透,不过,通过这一晚有盐有味的生活体味,他总算明白了一些道道:自己还是自己,但再不要像龟孙子王八一样永远的趴着缩着,该干的事你就胆大些……二娃猛一抬头,愣了,眼前正是小寡妇……第二天大清早,三三满载氯化铵的川路车把大家从被窝里叫醒,都找口袋拿背兜嚷着分化肥。三三从车脑壳里探出脑壳,眨起一对画眉眼,神秘兮兮地说,先别慌,都猜猜看,天刚麻麻亮我在乡政府大门口碰到谁跟谁了?大家你望我我看你,都瞪着三三摆脑壳说不晓得。三三就压低声气很神秘的样子说,我碰到二娃和大肚皮的小寡妇找乡政府的吴眼镜拿手续呢!二娃喊醒吴眼镜,吴眼镜打开门盯住小寡妇的肚皮直摆脑壳,二娃转身看见我,就在我身上搜了一百块钱,说等会儿得办顿伙食才办得通。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都说三三在编故事哄人。组长走过来,打开车门把三三拖了下来,有啥子稀奇的,杂种二娃不醒事,办啥子伙食嘛,那个吴眼镜是我在县里头当局长的老同学的幺舅子嘟嘛!大伙就都说,就是,那个吴眼镜是……是组长在县里头当局长的老同学的幺舅子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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