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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三


  “他干的坏事儿太多了,你不处理,反倒当好人?”

  “起码应当先跟干部说一声呀!”

  李世丹听了人们的吵嚷这才看清了一点“民意”。他感到非常的意外,也感到有点不妙,就四面招架说:“乡亲们,社员们,请静一下好不好?村干部随便拘留人是不对的!”

  “他是被管制分子,怎么不能拘留!”

  “他是现行犯哪!”

  李世丹说:“如果允许他们这样随便拘留人,你们还有民主生活没有?”

  “哎呀呀,做了坏事儿不惩治,这叫民主哇!”

  “您把我们的民主夺过去给了地主啦!”

  李世丹大声地喊着:“社员同志们,我不是来这儿独断专行的,我是代表上级,来帮你们解决问题……”

  “你就是这个解决法呀?分明是搅浑水来了!”

  “一点儿不错,你是帮倒忙来了!”

  李世丹火了:“哎呀呀,这是怎么搞的?全都疯了,没有王法了?萧长春同志,这是谁指使这些人胡闹的!”

  萧长春高声说:“这是因为您违犯了社会主义利益,他们不答应呀!”

  李世丹倒憋了一口气:“萧长春,你,你,你这是跟上级说话吗?”

  萧长春说:“李乡长,这不是随便说说闲话儿,这是一场斗争呀!”

  李世丹暴跳起来了:“什么,什么,你煽动群众跟我斗争起来啦?”

  萧长春说:“是我煽动的他们,还是您自己煽动的他们呢?您不正确,怎么能不斗争呢?我们要保卫社会主义,谁都没资格让我们放下这个权利!”

  李世丹呆住了。他忽然想起前几天在乡政府跟萧长春那场舌战,想起这个人好大喜功,自以为是,同时又带着一点军人做派,是很不好说服的;而且,如今他的孩子丢了,正在火头上、气头上,已经豁出去了,来硬的更不能说服他;再说,那一回争吵是两个人在屋子里,这回当着这么多的人,弄僵了,对自己脸面不好瞧,对解决东山坞的问题也不利。于是,他又拿出一种宽大为怀的样子,苦笑了一下,说:“长春同志,我劝你不要失去理智。现在的问题太复杂,得看大局,识大体,想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符合今天的政治形势;我们是一般党员,对党没有大的贡献,可是起码应当做到别给党捅大娄子;像你这样做,对党不好,对你自己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吧 ?”

  萧长春听着李世丹这番话,心里想:不论他怎么“右”,跟马之悦总还不是一种人,而且他是领导;既然他已经要转弯儿,也要设法儿帮着他转一转,好先把坏事儿控制住,旁的事儿过后再说再论。想到这里,他也缓了缓口气说:“我没有失去理智,怕是更清醒了。李乡长,我也要劝您几句,您要真把党的利益摆在头边,既然来到东山坞,就该把屁股坐下来,跟贫下中农讨教讨教,把这个事儿,那个事儿,加在一块儿比较比较,再用您刚才说的那个‘大局’、‘大体’称一称,量一量;这样的工作做到家了,您再下结论,再使办法;一句话,您得把东山坞的真实情况弄得一清如水,不能胡来……”

  李世丹打断萧长春的话:“谁胡来了?是你,还是我呀?”

  萧长春说:“一件事实,比说上千句万句话还顶用。您刚才说,咱们起码得做到别给党捅娄子,我看您的做法,就是要给党捅娄子。李乡长,我以同志的资格劝您……”

  李世丹说:“你的心理我明白……”

  萧长春说:“从您一进东山坞就放了地主,连我们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您没有明白我们……”

  李世丹说:“明白。你丢了孩子,心里边难受,我是能够理解的……”

  韩百仲接过来说:“可你拿这个当儿戏。昨晚上我跟你汇报,你那是什么态度!”

  李世丹没理他,接着说:“我们对地主有旧仇旧恨,也是可以谅解的……”

  当李世丹一提起“丢了孩子”这句话,萧长春心里非常难过,刚想回答,李世丹又来了一句,就忍不住气愤地说:“李乡长,怎么叫有旧仇旧恨?他们勾结起来破坏社会主义、破坏农业社、杀人,这不是新仇吗 ?”

  韩百仲说:“对呀!谅解这个词儿怎么讲呢?我们不能跟地主记下仇恨哪?”

  一个小伙子喊着:“别在这儿磨牙了,快点把马小辫抓起来比什么都强,我去抓!”

  李世丹伸手拦住那个小伙子说:“别动,听我把话讲完。”又看看萧长春说:“同志,难受、仇恨都不能代替党的政策呀。随便扣人,这是侵犯人权的;同志,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我们有宪法 !”

  萧长春这才发现,李世丹根本没有转弯儿,也没有想转弯儿的意思,心里的怒火更高了,就质问他:“宪法是保卫人民的,还是保卫地主的?您可是代表人民掌印把子的乡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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