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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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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奶奶也笑着说:“粮食还怕多吗?社员家粮食多,就是咱农业社搞得好,别人抹黑,也白搭,抹不上去呀! ” 韩百仲感叹地说:“有人硬喊要饿死人了,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吗!” 福奶奶说:“你别听他们的。听拉拉蛄叫,就甭种地啦。他们要给干部、农业社抹黑,我们大伙儿给你们洗净。要不我还没工夫折腾这东西哪,我故意要晒晒、晾晾,给大家看看。我们家跟弯弯绕家一样多的人口,我们没他家底子厚,我家够吃够用,他家就饿死了?骗鬼去吧!” 志泉媳妇带着一身面屑,端着一簸箕豆面走进来。她后边追着三个挨肩高的孩子。 志泉媳妇跟韩百仲打招呼:“大叔闲着,吃了吗? ” 韩百仲说:“早吃过了。你们还没做饭?” 志泉媳妇说:“准备明天吃的。活计忙,全靠晌午做点儿。”又小声说,“刚才我推碾子去,碰见弯弯绕家的,告诉我要翻粮食,说的可厉害了。” 韩百仲说:“全是造谣,根本没这宗事儿。” 福奶奶仍然站在梯子上说:“他们怕翻,就造谣,搅乱人心。咱不怕,这不都搬出来了,屋里还有哪。弯弯绕来了,我让他瞧瞧。” 志泉媳妇又补了一句:“她还说,今年麦子收下来全交公,给社员留一点儿。” 韩百仲说:“你别听他们这些胡说八道了。晌午支委会研究了,咱们要敞开跟社员们宣传,麦子丰收了,要照顾国家,要照顾集体,也要照顾社员户,各方面都照顾到,让大家都满意。丰收了嘛。” 福奶奶又说:“真是怪事情,有的人喝上水就把挖井的忘了。百仲,你知道,生小乐那年也闹灾,还没去年咱们这儿的灾厉害。你福哥领了一年的工钱,本来能籴三石棒子。谁想粮价一天一涨。隔一个集,一石都籴不上了。去年咱们也闹灾,国家把粮食从山南海北给咱们运到门口,先啥价还是啥价。你瞧,到哪儿找这样好的事去。光凭这一点,丰收了也不能忘了国家呀!余粮卖了跟自己存着有什么两样,我看更保险!” 韩百仲说:“福嫂子你这些话算是说到家了。国家是咱们自己的嘛!支援国家建设,也是支援咱们自己,一点不假。”他想顺便问一问志泉家的粮食情况。因为这家劳力少,孩子多,日子过的比别人紧巴。 志泉媳妇倒先开口了:“提到分麦子,我倒想起来了。百仲大叔,我借您家那三升麦子,这回得还您了。” 韩百仲眨了眨眼:“借三升麦子?” 志泉媳妇说:“就是生我家三孩子那会儿……” 韩百仲笑了:“嗨,你的记性倒好!那是送给你的喜礼儿,不要还啦。” 志泉媳妇说:“借的那会儿也没想到还。这回我们过好了,能还您了,怎么能不还?” 韩百仲说:“你过好了,我也没过孬呀!” 福奶奶插言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韩百仲说:“福嫂子,你这句话说错了。可不能让东山坞的人再过那种吃一升借一升的日子了。你好像还有点舍不得离开它呀?” 福奶奶和志泉媳妇都给他说笑了。 狮子院的四户,有两户是没问题了,韩百仲心里很高兴,就绕过晒着棒子的笸箩,又进了砌着透花砖的二门。 韩百仲走进内院,一股子香味扑鼻子。 正房的玻璃窗上出现一张脸,喊一声:“是百仲吗?快到屋来吧。” 堂屋里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正往滚开的锅里下面条。那面条擀的薄,切的细,像线穗子似的坠落在锅里。 老太太沉默寡言,只是朝着韩百仲咧嘴儿笑笑,算是打招呼了。 屋炕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快八十的人了,耳不聋,眼不花,一点儿也不糊涂,就是腿脚不好,一天不大出门。他叫马之喜,人称喜老头。他是老军属,一个儿子在新疆,一个儿子在海南岛,两个儿子抢着接他出去享福,他舍不得离开东山坞和这个屋,他说这个屋还没住够。这屋所有的根基石,还有门口的石头狮子,都是他曾祖的两只手凿出来的。土改的时候,他跟韩百仲说,他不要地,不要浮财,就是想搬进狮子院里住几天。贫农团选他当了保管,和韩百仲两个人搭伙住在这儿看守胜利果实整整住了一冬一春,后来这屋子就分给他了。老两口子把这小院子打扮得相当美, 栽满了花草,石榴、木槿、月季、金藤、丁香、夹竹桃,还有许多草本的花,除了院子里,还种在花盆里。大大小小的花盆把柜上、条案上、窗台上,都摆满了。两个儿子花插着寄些钱来,他不喝酒,不抽烟,省下来全用在这些花木上。 韩百仲一进屋,就瞧见炕桌上摆着好几道菜:有炸酱,有鸡蛋卤,有黄瓜丝儿,还有一盘子青蒜。 “喝,办喜事儿呀?” “嘿,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七十七了吧?” “对啦。我本来想庆八十。今年麦子丰收了,人家骂咱们把他们饿死了。不听这一套。吃一顿,庆贺庆贺。应当请请你们干部,让小乐找一趟,说你们在开会。算了,自己吃。喂,上炕吧,你赶上了,就吃吧。” “我吃过了,肚子饱饱的。” “不吃你也坐坐,别屁股不沾炕又走。” “忙啊!” “忙得你们连这个门槛都不迈了?我腿脚不好,出门不方便,有句话儿想说,够不着你们的耳朵呀!” 喜老头的话里,显出对干部有些不满的情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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