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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小石头几步跳过去,伸手就要抓暖壶:“嗨,花暖壶!”

  焦淑红一边躲着他,一边说:“别动,别动,小心烫着你!”

  小石头说:“姑,送给我们的?”

  焦淑红说:“我大侄子真财迷。等你长大了,姑给你买个最好的。”

  王国忠说:“不是叫大姐吗,怎么变成姑了?”

  焦淑红一面转着身子找地方放暖壶,一面说:“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内部问题,你们管不着!”

  萧长春偷着笑笑,赶忙涮壶沏茶。

  萧老大走到外屋,转了个圈子,又揭门帘叫萧长春:“出来,我跟你说个话儿。”

  萧长春把一碗飘着茶香的水递给王国忠,另外又倒了一碗放在桌子上,朝焦淑红那边推推,就走到外屋。

  萧老大问儿子:“你们还没有吃饭吧?”

  萧长春点头说:“没。”

  萧老大问:“给老王做点什么吃呀?”

  萧长春说:“我们睡觉晚,起得又早,挺干渴的。煮点大米粥吃好不好?”

  萧老大说:“好是好,哪有米呀!过年剩下那点大米不是让你给老饲养员送去了!”

  萧长春说:“做面片汤吃也行。让淑红帮着做。”

  萧老大两手一摊:“面也没有了。”

  萧长春问:“留着过五月节的面呢?”

  萧老大说:“你上工地那天,哑巴闹病,你没给他送一半去?剩下的,小石头闹馋,我给他做着吃了。”

  萧长春再也点不出来了,就说:“干脆,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萧老大赌气一转身,嘟嘟囔囔地说:“什么粮食也不多了。哼,当干部当的多露脸,来个客,连点差样的饭都做不出来,土改九年了,我还没经过这样的日子!”

  萧长春笑笑:“您不用为难,反正不是外人。”说着,走进盛东西的西屋里。

  这间屋子好几年不住人了,窗户上糊的纸都已经被雨淋坏,外边挂着个苇草帘子,阳光被遮住,里边显得特别黑暗。炕上地下除了常用的家具,就是盛吃的盆盆罐罐。

  他扳着小缸看看,里边盛的玉米面;用手划啦划啦,不多了,小石头他们爷俩吃,还能对付十天半月的。他又拉过一条小布袋,伸进手去摸摸,里边装的是豆子,掂了掂,也不多了,对付几天没问题。还有个大盆子里边盛的是豆面。一个罐子里有半下子麦麸子。

  他轻轻地拍去手上的面屑,心想:“行,还算富足,满可以对付到分新麦子。”就满意地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焦淑红也站在堂屋,一面蹲在地下在盆子里洗手,一面抬头问萧老大:“给王书记做什么吃呀?我来做。”

  萧老大朝萧长春努努嘴:“这个家我是当不了,你问他吧。”说着一扭身子,表示他真不管了。

  萧长春说:“做豆面汤,再贴几个玉米饼子。”

  焦淑红说:“来客吃这个多不好。你跟王书记到我们家吃一顿算啦!”

  萧长春说:“赶快吃了,还要办事,就在这儿好歹对付一顿吧。”

  焦淑红直起身,抖着手上的水珠儿:“到我们家弄点面,在这儿做行吧?”说着就要走。

  萧长春拦住她:“有什么就吃什么嘛,等过了麦秋再给他做好的吃。”

  焦淑红看了萧长春一眼,不知道怎么办好。

  萧长春催她说:“快做吧。他还挑我的吃呀?挑吃的人,就不到我这儿来了。”

  萧老大气得一个劲哼哼。慢说王书记来,就是一般不认识的同志到了他的家,他也要做最好的饭招待,这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体面事。可惜他眼下心有余力不足,脸上实在无光。他走到前门口,恨不得躲到街上去。

  焦淑红也有自己的想法。王书记是她尊敬的领导,又是来东山坞帮助解决大问题来的,应当特别招待。还有一层,客人坐在萧支书家,她怕他为难。

  萧长春根本就没把这个当成是什么事情,看着爸爸和焦淑红两个人都很认真,就说:“别为这种事情费心思了。这对我们这些人来讲,正是一股子推动力量!”说着,就卷起袖子,自己要动手。

  焦淑红推着他说:“你快屋里跟王书记说话去吧。这儿不用你搁手。”

  萧长春笑笑,走回屋里去了。

  第三十四章

  正在萧家为做一顿好饭为难的时候,马之悦家里也在造厨。肉割好了,面和好了,连锅都刷干净了,单等乡里人一到就点火,随后请到炕上来,吃吃喝喝。

  马之悦盼着乡长李世丹跟萧长春来。乡里干部分工包村,常常派他到东山坞来,他自己也愿意来。因为东山坞干部强,跟马之悦又对劲儿,搞什么工作总是比旁的村容易开展。只要他到村里来了,马之悦很愿意出面接待,总是在两方面满足他:一个是汇报材料,要数字,有马立本的算盘,一看房顶,什么数全有;要典型例子,有马之悦的嘴,两片嘴唇一碰,好、坏、中间样样来。再一个是满足肚子。不管谁来,马之悦都热情招待,哪个人吃好东西到嗓子眼下去不顺当?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短,先塞他一嘴肉,就是出怒气,也得带着点香味儿。马之悦对上边来的人一向慷慨热情,从不吝啬花钱;吃了他的,喝了他的,替他办事说话更好,就是把嘴一抹走了,他也不觉得吃了亏。

  这会儿,马之悦作出一副非常心平气和的样子,不管谁来,他都要用这副样子。一夜之间,他把什么问题都想好了。他觉着自己完全可以一点不必担心地、从从容容地照计而行。昨天闹事儿,他两只手干干净净,运粮食的事儿,平平安安地完成了任务,等到乡里的李乡长或者武装部长来了,让弯弯绕这伙子人闹得再厉害点儿,让马连福再挺着点儿,马之悦自己在中间给他们加油加火,他们能怎么办呢?不翻也得翻,不斗也得斗,要不然,往后什么工作也推动不了啦。等那会儿,马之悦要起个头,先从弯弯绕家翻起,让他们看看,马之悦到了事情的节骨眼上,还是一个战士呀!

  马之悦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就到马连福家来了。他要抽空子在马连福身上作作工夫,给马连福打打气儿。如果马连福再能硬上半天,他的“整”就算挨上了,粮食也就算翻上了,东山坞就热闹起来了。

  马连福已经下地干活儿。今天他起的特别早,工作劲头也特别足。男女社员,能动转的差不多全让他给喊到地里去了。两年来,这个队的出工人数从来没像今天这么齐全过。马连福为什么这样积极呀?就是怕挨整!

  孙桂英正坐在堂屋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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