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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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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行!” 焦振茂说着,一把推过老伴,就往东屋里闯。 老伴急忙追过来了:“等等,等我给你叫还不行吗?”她走到东屋门口,低声呼唤:“淑红,淑红,睡着了吗?” 焦振茂喊道:“你还怕吓着她呀!” 老伴赶紧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儿:“淑红,淑红,起来,妈跟你说句话儿。” 屋里没人应。 焦振茂气得不得了,举起手里的棍子就朝门上打。呼啦一下子,打空了,门帘子飞了起来,没关门。 老伴吓得拉开焦振茂,就跑进去摸火点灯。 焦振茂喊叫着:“你装死就行了,好好给我起来,没事儿。我今个非得管管你不可;这个对象我就不让你搞!” 灯点着了,老两口子全愣住了。 炕上是空的,根本没人。 焦振茂愣愣地问:“怎么又走啦?你不是说她睡了吗?” 老伴反而有点庆幸闺女不在:“是睡了,哪知道她又走了o” “马立本那小于找她了?” “没有,没有,一定没有!” 焦振茂转身往外走。 老伴后边追着,小声嘱咐:“我说,找她回来就行了,可不要吵闹,让别人笑话……” 焦振茂已经出了门,下了沟。他顺着沟朝西走,天又黑,心又急,一步深,两步浅,磕磕绊绊。他心里边骂,骂马立本,骂闺女。他这会儿伤心透了,后悔不该由着闺女性外边跑,后悔不如早一点给闺女找个婆家,让人家娶过去省心,甚至后悔养了个闺女活上 当! 他走着,想着,刚要过桥,忽然头顶树梢上闪过一道光,又是一道光,像是手电。有人在北边地里打手电。接着,他又听到了笑的声音,像是自己的闺女。这儿不是麦地,闺女跑这儿干什么来了?跟谁来的?是不是马立本?他不敢再往下想了,趔趔趄趄地奔过来。 是闺女,是两个人,正在说话儿。他一下子又呆住了。 “我早知道你一定来了。” 这句是马翠清说的。 “你怎么知道?” 这句是焦淑红说的。 “我会算。” “你会哭,会大被蒙头,炕上一躺装死。” “去你的吧,我再生气,也忘不了咱们的工作呀。” “这才叫真积极哪!个人有点事儿,什么全不顾了,那叫什么玩艺儿!” 焦振茂听到这儿,嘘了口气,浑身紧张起来的肌肉也松弛下来了。 农业社的苗圃里,两个大姑娘还在乎平静静地说话儿。 马翠清说:“我忘了堵鸡窝,出去一看,天变了,一下子就想起咱们这小树苗了。萧支书说咱们在靠河的地搭了埝,没泄水沟,要是下雨存住水,树秧子全得泡起来。” 焦淑红说:“要不我也睡了。刚躺下,听西院有人嚷背柴火,我就爬起来了。存水倒小事,最怕上边的水全从这儿走,准得把树苗子冲坏了。来,这边再铲几锨。” 过一会儿,马翠清又说:“下边这么多的石头子儿呀,真难铲。我不如带一把镐来了。” 焦淑红说:“行啦。把锨给我,我试几下子。这不挺好挖的吗?哎,别伸手哇,铲了你我可不管!咱们把这沟挖到河边上,上边的水顺着沟流到河里去,就冲不着树苗了。” “我去叫人吧。” “人家都歇着了,咱们自己搞吧。” “咱俩挖的完吗?” ’ “豁出不睡了,也要挖完它!” 两个姑娘一边说,一边挖着,嚓嚓的铁锨声,伴着她们的喘息声。只隔着几棵树,焦振茂全听到了。两个姑娘奋力蹬锨铲土的身影,他也看到了。不知怎么,他的心里一热,两只老眼潮湿了。他很想奔过去,从闺女手里夺过铁锨,替她们狠狠地挖一阵儿,两条腿却像坠着个磨扇子,动不了窝儿。 后来,焦振茂觉着自己老在这儿站着也不像话,就慢慢地往回走。他刚迈几步,又听到闺女在背后说话了。 “翠清,我跟你说,往后可不兴再闹自己的事了。咱们应当跟萧支书学习。你看他,一心扑在农业社上,把个人的事儿全扔在脖子后边了。” “我也不是为自己呀!” “一闹情绪,就等于为自己了。” “先别扣帽子。你的话,我得想想。” “想吧。可不兴钻牛角尖儿,往大处想。你说,比起咱们东山坞农业社,比起以后的好日子,自己的事儿算个什么!一个人要光为自己打算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再拿我爸爸说吧,过去他光想发家,光给自己打小算盘,我看他一天到晚愁眉不展;这一年,他进步了,也把心扑到大日子上了,他全身的本事有处施展了,他好像是越活越年轻了……” 云彩裂了缝,月亮跳了出来,田野里一片光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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